萧安礼此行低调,虽带了不少的禁卫军,但并未乘坐御驾龙辇,外人瞧见了,只会以为是哪位高官。
丁佳猫着腰,悄没声儿地钻进轿里:“主子?”
“没事,”萧安礼微阖双目,“你在这坐着吧。”
丁佳明白,陛下这是想找人说话了。
他自小就陪在萧安礼身边,偶尔,很偶尔的情况下,萧安礼会对他说,丁佳,过来跟朕说说话。
这种时候,不是君臣。
萧安礼也不是睥睨无双的天子。
丁佳有次醉了,抱着酒壶嘟囔说真好喝,这酒叫什么来着?金不换!得了吧,别说金不换了,连龙椅都不换。
他很大不敬地叹气,说坐在那个位置上,真是如履薄冰,这是人能受得住的吗?
可萧安礼受住了,也咬牙撑下来了。
没办法,先帝身体不好,最后那几年风雨飘摇的,从上到下各怀鬼胎,谁都盯着他,伺机从他身上叼块肉吃。
萧安礼宵衣旰食,他谁都不信,看谁都是一双阴沉的冷眼——
和现在,太不一样了。
脸颊上的红晕消失大半,萧安礼掀起眼皮,眸光简直称得上是温柔。
给丁佳吓得一个哆嗦。
“主子,”他小心翼翼的,“您有什么吩咐吗?”
丁佳想出去干活,蹲房梁顶上也成,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浑身都难受。
萧安礼终于开口:“朕记得,你还没媳妇是吗?”
丁佳愣了下:“啊、是啊……”
他天天忙得要死,哪儿有时间想成家的事。
“那你要是冷的话,也没人给你暖个手?”
丁佳:“哈?”
“没什么,”萧安礼淡淡的,“朕就问问。”
丁佳一脸木然地看着陛下,对方又垂下眼帘,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但笑意已经完全无法遮掩,不,丁佳看得明白,陛下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其实萧安礼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刚才在灶台边,当他忐忑地看着雪沛,问能不能时刻待在自己身边时,雪沛安静了好一会儿。
久到萧安礼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行。
他不允许自己被拒绝。
外面天罗地网,今天的陛下长了记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不信对方还能真的长了翅膀,再次消失。
萧安礼受不了了。
雪沛消失那样久,他忍着没去找,如今人落进他手掌心,那就是他的。
片刻后,雪沛仰起脸看他:“陛下,我要是陪着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不难过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萧安礼怔了下。
雪沛说完就伸出胳膊,拉过萧安礼的手,轻轻地抚着上面的薄茧和疤痕:“那我陪着你,对你好,你别难过了。”
他其实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陛下的要求。
具体为什么,雪沛也有点说不上来。
可能因为那一刻,陛下看起来太孤独了,像是心都要碎了。
而雪沛的心,很软的。
他揉着萧安礼的掌心,说我对你好。
从那个瞬间开始,萧安礼走路都是飘的,他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雪沛的要求。
什么,现在先不跟着自己一块儿回宫?
没问题。
想在王大海家里住两天再说,人家备好了腊肉呢。
这是自然,老友嘛!
等到了宫中,他不想和丁佳一样蹲房梁上,不好玩,还怕摔。
萧安礼忙不迭点头:“朕怎么可能让你蹲……”
话没讲完,雪沛就笑了。
春水般的眉眼弯起,亮晶晶的:“陛下真好。”
——陛下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