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月作为外人都觉得心惊胆战。至亲亲眼看见如此惨状,怎么能承受?
可是,廖小月没有立场把麦亦芃拉走。只能拿出手机,疯狂给秦蓁蓁发信息。自己也绷紧了弦,随时准备打120。
但,出乎意料的,麦亦芃异常的平静。
他把轮椅推到了能靠近棺椁的极限,然后看了廖小月一眼,伸手扶上了她的胳膊,稳稳的站了起来。接着,他弯腰,用另一只手,穿过层层叠叠的鲜花,握住了他母亲冰冷僵硬的手。
“妈妈……”麦亦芃低声呢喃着。泪水挂在他长而卷曲的睫毛上,却始终未落。他并不是个坚强的孩子,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任何苦。可现在,他失去了父母的庇佑,他将要独自生活在世上,直面社会的风吹雨打。
从此,再没有了软弱退缩的资格。
“我会好好的。”麦亦芃的声音极低,低到他身边的廖小月都听不清。
“我会好好的。”麦亦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阿姨会照顾我。她生不了孩子,她会把我当自己的儿子。”
说毕,他静默了许久许久。心里有千言万语,却没有半句能诉之于口。
直到廖小月感觉到肩膀有点酸,麦亦芃才继续向前走。绕过一丛丛的菊花,他又停在了父亲面前。仍旧是弯腰,拉住了父亲的手。
麦亦芃张了张嘴,他想跟父亲也说两句。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然肿得发不出声音。呼吸也越来越艰难,他快站不住了!
算了……麦亦芃冲父亲挤出了个笑,我们父子之间,曾经无话不谈。从康德到费尔巴哈,从唯心主义辩证法到辨证唯物主义。再从宇宙大爆炸,到时间的本质。
所以,即使我不说话,以我们父子的默契,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麦亦芃竭力的克制着想要大哭的冲动,拼命的告诫自己,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再哭了!
然而,麦亦芃可以忍住不哭,却忍不住情绪起伏。他此刻孱弱的身体,再顶不住直面父母惨死的打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廖小月在他身后一把抄住,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早有防备,否则真砸地上,不得再抢救一次!
但人晕了,总还是要送回医院的。秦蓁蓁早防着这个,接到廖小月的电话,直奔了过来,冷静的道:“救护车在门外,走!”
原来秦蓁蓁早花大价钱请了辆救护车跟随,只是不想给麦亦芃造成心理压力,没告诉他罢了。
“你先带他回医院。”秦蓁蓁叮嘱道,“等他醒了告诉他,丧仪有我。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不会苛责。”
廖小月点了点头,快速推着轮椅,跟守在外头的救护车接上了头。救护车一路疾驰,又将人送回了长洲分院。
好在没多久,麦亦芃自己醒了过来。医生检查没大碍,主要还是当时失血过多造成的严重贫血。本来贫血就会加重心脏的负担,麦亦芃还有心脏病。
事实上麦亦芃只是短暂的晕倒,已经让医生很惊叹了。毕竟医生最怕就是这类一旦病发就必须大抢救的病人。想着麦亦芃的病情,医生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强!这情绪控制能力,牛逼!”
麦亦芃虚弱的笑了笑,没去考虑医生说真的还是日常鼓励,只是试探着问:“我是不是……不方便再回殡仪馆了?”
在场医护齐齐沉默,本来有些话,也不该当着患者说。患者没激动的闹起来,他们更不好劝。
但很多时候,沉默亦是答案。
麦亦芃并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他微微的垂下眼,轻声道:“既然我已经办了出院,那……回去吧。”
回家倒是没问题,医护们没拦着。何况反正他住得近,真有事,没准对面在家休息的那位急诊科同事就给解决了,都犯不着往医院里送。说到底,血气胸主要还是外伤,当时是急危重症,但救过来之后,基本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至于肺大泡和房间隔缺损,在医生眼里,起码是能及时抢救过来的病症。既如此,出院没毛病!
于是,廖小月又推着麦亦芃往小区内走。玉衡小苑的绿化做得不错,道路中央的绿化带里,成片的小叶紫薇迎风绽放;行道两侧,冠盖亭亭的榕树遮蔽着炽烈的阳光,树干上垂下了条条气根,在风中轻微摇曳。
正午的小区人迹罕至,蝉鸣四起,轮椅的轮子发出轱辘辘的声响,间或还能听见救护车尖锐的鸣笛一晃而过。
不多时,二人抵达了7栋楼下。刷脸开门禁,进电梯按下了9楼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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