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杰内西斯依然没在看她。他专心地欣赏着走廊尽头的劣质油画。“你可以打回来。”
说得她好像能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去似的。
见她没反应,杰内西斯瞄了她一眼,然后又瞄了她一眼。
“哦。”她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对于这辈子从没道歉过的杰内西斯来说,这估计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杰内西斯转回头,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就这?
他低头看她,她抬头看他。
周围的公寓里传来轻微走动的声音。如果有人此刻推开门,在这个普通公寓的走廊里见到神罗大名鼎鼎的两位1st,明天的八卦周刊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头条。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她抬起手拍拍杰内西斯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得去上班啦,回见。”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时,她清楚地听见安吉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昨天也是这么和萨菲罗斯说的。
她昨晚拉着人聊了半宿,萨菲罗斯意外是个绝佳的听众。他对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感兴趣,因此对论断他人的人生也毫无兴趣。她觉得自己就像和神仙分享烦恼的凡人一样,因为聆听自己心声的是超乎世间常理的存在,心态反而变得无比坦然。
她很确定,世上没有几人比萨菲罗斯更适合保守秘密。
他是堡垒,是铜墙铁壁,是无法攀登的高峰,同时也是最可靠的盟友。
从小到大,杰内西斯其实明里暗里拒绝过她很多次。
她看完奇怪的童话书,在苹果树下庄重地握住杰内西斯的手,语气坚定地告诉他,她以后一定会让他幸福,每天都过上快乐的生活。他无语地抽回手,让她不要说蠢话。
她整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杰内西斯身后,村民们都看在眼里。像所有不懂得小孩子也需要边界感的大人一样,他们经常拿这件事打趣杰内西斯。
那些人的提问并无恶意,揶揄的语气是出自喜爱,这些事她都知道。
这些事她都知道。
稍微长大了一点后,村民们会开玩笑问杰内西斯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成家。
用村民们的话来说,杰内西斯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少爷,生来便享有一切。他的父母什么都替他安排好了,确保他能一生无虞。
她知道她在杰内西斯眼里象征什么。
所以当那些人问杰内西斯,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回答说没有,她并不觉得失落。
村里的大人总是觉得杰内西斯只是在嘴硬,并不气馁。于是她也或间接或直接地,听了很多次杰内西斯对她的否定。
有一次,村民们拿这件事开玩笑的时候被吉利安听见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安吉尔温婉的母亲也会发怒,而且生起气来和他父亲一样严厉。
吉利安将那些人赶跑后,折回来犹豫片刻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告诉她别往心里去。
那一天,吉利安成了巴诺拉村里她最喜欢的大人,排名和杰内西斯的父母并列。
她说她没有往心里去。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执着到有些笨拙地告诉杰内西斯,她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