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江琬辗转反侧,一直在琢磨江彦安说的那句话。
她母亲倒是开过善堂,可那小陆氏何时开过?
这般心肠歹毒的人,怎么可能舍得拿钱去救济穷人。
后来想到困倦正要沉沉睡去,一丝微光在脑中乍现,江琬蹭地从床上坐起来。
前一世她被关佛堂半个月时,麦冬说某天早上有对开州口音的母女来寻小陆氏,进了江家门却不见出去。
“晚上我就看见,护院拖着那对母女丢到了后门外的小山岗。我悄悄跟着去了,那妇人尚留一口气,与我说了句什么‘二夫人不是二夫人’……”
当时江琬心里只有恨,根本没听进去。
现在一想,莫非……
第二日大晴,江琬带了麦冬去径山寺。
径山寺沿山而建,各宝殿错落有致,其中最宏伟的大雄宝殿坐落在山顶。拾级而上,沿途还能欣赏到别致秀丽的风景。更值得一提的是,径山寺山脚建有两处善舍,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江琬猜测,那对母女十有八九就住在那。
感觉到身后似乎跟了人,她并没有急着去找寻,而是前往功德殿,为亡母和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供奉了长明灯。
功德殿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江琬见殿内僻静似乎没有其他人,便决定暂歇片刻。
淡淡檀香安人心,江琬捡了本《金刚经》,跪在长明灯前虔诚诵读。
麦冬敛声屏气,守在殿门口。
“佛告须菩提:‘反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诛相非相,即见如来’。”
江琬沉默,抬头痴痴地望向母亲的长明灯。
磷磷灯火中,依稀出现一个身影。
“母亲……”无尽的思念随热泪落下,江琬情难自已,对着长明灯哽咽轻唤
灯火一颤,身影又随之消失。
江琬如梦初醒,嘴角泛起苦笑,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了。
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临走前,江琬对着长明灯磕头,“母亲,这一次你放心,阿琬再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
“母亲,阿琬走了。”
望着那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离开,隐于角落的谢时渊现身。
他一直都在殿内,听见了江琬诵读经文,也听见了那一声没有回应的呼唤,眼眶有些泛红。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
……
江琬带着麦冬行至山脚,感觉跟着的尾巴似乎没了,正打算去善舍寻人。却听见不远处扫地的那对母女正是开州口音。
她忙走过去,用开州话套近乎,得知对方夫家姓岳,称一声岳娘子。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是来寻人的。
“寻何人?或许我可以帮忙。”
“我要寻京中江家的江二夫人,她姓陆,是从我们开州那嫁过来的。”
江琬闻言眼底一亮,果然是她们。
“这位江二夫人在我们开州那设了座弯善堂,专门收留像我这样走投无路的寡妇。可几个月前,善堂突然关门。我娘家无人,夫家族人又容不下,只好一路乞讨来到京城。我想找到这位江二夫人问一问她,好端端为何要关善堂,断了我们唯一的活路。”
江琬心中一沉,真相似乎真的和她想的一样。
弯善堂其实是她母亲所设,从她出生那年起至今已有十六年。取名“弯善堂”也是因为她乳名唤弯弯,“琬”是后来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