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银桑略显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回报一个浅浅的笑,再次转回了头不再看他。
梧桐:“……”
于是管家和赵景在前面带路,中间四人并行,顾淮修正与姬龙柏相邻,而梧桐和姬银桑分别走在两侧。
一路进去,两方再无任何任何交集。
只是短短的从大门到主厅的路,却仿佛一团低气压开始在这条路的中轴线上暗暗形成并蔓延至于主厅中。
厅堂早已布置得辉煌喜庆,灯笼高悬,两侧各一个一人高的巨大雕金嵌丝瓷花瓶,丝纹金线精丽凝瑶,而中堂主陈设则是一支千年红珊瑚屏风,枝蔓铺撒至整个中堂立面,红艳欲滴扶疏有致,较之姬府的装饰更加浓烈张扬。
但在梧桐看来,这就该是他外祖家的风格色彩,也是他记忆中的熟悉的味道。
那棵千年红珊瑚,他记得右下角有一根小枝条是断的,那是他小的时候随父母来虞城为外祖祝寿,调皮捣蛋给掰下来的,这样一棵价值连城的红珊瑚因此便有了瑕疵,当然备受宠爱的梧桐非但没有受到一点责备,反而被外祖抱在怀中看他的手指受伤了没有。
想到这些,梧桐忽然有种想再去看看那断枝的冲动,自然他也知道这只是想想而已,又想到家人都在为他的安危忧心忡忡,不禁又生出一些焦虑。
正中主座上已坐有一人,刚进门的时候梧桐就认出了正是赵家家主、他的舅舅赵棠。赵家是虞城独大的世家,家主几乎也可以说是一城之主,加上地处海边,自然有一种豪迈壮阔的仪态,不但体现在他身上十分抢目的衣着,也在于这整个府邸的风格上。
赵景一跨入门槛,立刻大步走到父亲面前,面带喜色地汇报了外面一应情况,姬龙柏和姬银桑自不必说,进去后即刻上前向舅父问安。
尽管地位已今非昔比,但在自家长辈面前,姬龙柏十分恭谦地展示了一位晚辈的敬意,行止谈吐无懈可击。
赵棠哈哈大笑,亲切寒暄数语,目光便转向顾淮修和梧桐二人。
“先前探报回来就已经说起两位神君的壮义之举,现在亲见,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赵棠赞道。
一旁站立的赵景赶紧将两人向父亲介绍了,对二人除怪破冰的壮举,亦是天花乱坠地又鼓吹了一番。
“哈哈哈,痛快!痛快!”赵棠频频点头,对二人说:“古小友,梧小友,快请坐。”又转向另一头叫姬龙柏兄弟也坐。
于是两边坐下,梧桐和顾淮修因为座位中间隔开一个与扶手等高的茶几,两人相连的双手便只得放在茶几上,这自然引起了厅内正关注他们的一众人的注意。
见父亲破颇感诧异的目光,赵景又自觉担任起了现场解说:什么“古公子和小梧公子所在宗门的修炼之法,需二人携手相扣,不得分开”云云。
赵棠先是露出诧异,厅中各人也面面相觑,大概是都不曾听闻此等“奇特”练功法门,但家主毕竟是家主,听完之后马上大手一挥:“来人,将茶几撤去,怎可让贵客如此别扭。”
当即下人便过来撤茶几,挪椅子,梧桐和顾淮修道了声谢,起身重新落座,这一下两人衣袖垂落,遮盖住了握着的手,看起来就自然多了。
赵棠又转向姬龙柏:“你父亲现在伤势如何?”
这正是梧桐也关心的问题,立刻支棱起耳朵。
姬龙柏起身一礼后再坐下,这才回答:“有劳舅父挂心,家父已由千玄宫主陪护一起去往琉灵宫疗伤,日前收到琉灵宫讯息,主母亦已到达琉灵宫,相信有他们的照顾,家父不日便能养好伤,重新回来主持仙盟大局。”
听到父亲伤势已无大碍,梧桐的一颗心才放下。
赵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那妹夫妹妹伉俪情深,她赶去琉灵宫一点也不意外,有她这个丹药圣手在,自然是勿需担心什么。这些时日,龙柏你就要多辛苦些了。”
“分内之事。”姬龙柏又施礼道。
“不知梧桐现在可有下落?”赵棠又问。
说到我了?!梧桐忽然有点屁股坐不住,偷偷瞥了一下顾淮修,他倒是八风不动只做静听状。
姬龙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魔头掳掠三弟离开天宸宗后,就仿佛泥牛入海,再无半点消息,我们现在也是加派人手四处查访,也贴出了以地换人的告示,想那魔头看到后定会设法与我们接触。”
赵棠点点头:“不错,长岭分量足够,魔族不可能不动心,前日你差人送来的告示,我已命人张贴到虞城各处,若那魔头挟持梧桐来到虞城,定会看到。如今只需做好万全准备,待他上门来再做计较。”
梧桐又瞧了瞧被期待上门的顾淮修,他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似乎众人议论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只是这人明明眼睛看着家主和其他人,却好像知道梧桐在想什么,手上微微用力,梧桐立刻转回头,继续正襟危坐。
姬龙柏答道:“舅父所言正是,我跟银桑原本在回南烟路上,接到舅父向仙盟求援的急讯,正好银桑也在,一起过来做个助力,仙盟也有数家修士先行赶来,却不知有无帮助?”
“害,你是说关阳宗为首的那一些修士吗?都受了伤,连同其他伤者如今都在城中医馆疗伤休憩……银桑啊,你晚了一步,虞城海患已除,正是你面前这两位仙君啊,呵呵呵呵……”
赵景言语中自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善意说笑,但姬银桑脸上却明显地不自在起来。
姬银桑自坐下后便神情寡淡,在听到大哥提起以地易人时,更是面色沉郁,现在又被舅舅无意说到晚来一步,随并非意有所指,但在旁人听来倒是他不如对面的两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