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道扭头瞪了眼念兹,用眼传递我的哀怨: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出个声?
念兹回了我一个白眼:娘娘,奴婢叫你了,你自个不理还说呢!
哟,还杠上了。
宇文岚甩袖在榻前坐下,任由宫女太监替他除去外衣松开冠带,一边问道:“朕的皇后这是在替朕拟什么旨意么?”
我听着那带着讽刺的语调顿时失去了和念兹斗嘴的性子,抬头偷瞄,不知何时伺候的人都已经离开,宇文岚慵懒着身子靠在美人榻上,唔,必须承认,这模样,瞧着分外养眼。
只剩了件月牙白内衫披着件袍子,头顶的发髻被取下流淌了一地瀑布一般水润腻滑的长发,丝丝光泽分明,在琉璃灯下熠熠生光,记得有人曾如此吟诵过当今陛下当初的雅将宇文岚,说是堪比日月动荣华,笑对姑射羞真人,如今瞧着,仙姿吟咏,确实风华绝代。
美人啊,皇帝美成这样,多少女人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我当初不也是为了这皮相被生生蒙蔽了七窍么?如今瞧见了,还是止不住心肝脾肺乱颤,就是觉得这位皇帝大人多少有些不同,唔,以往不苟言笑吧,如今倒也不是不笑,就是笑起来更瘆人。
“梓潼想什么?过来和朕说一个明白?”宇文岚招招手,一副招宠物的模样。
我往一旁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念兹已经悄然退下,得,又只剩下我与这位看不透的皇帝了。
我十分的纳闷,那天晚上板着脸分明已经是在暴怒边缘,怎么今儿个一丁点也瞧不出他脸上有什么怒气呢?
就像刚才,我瞧着他看我糟蹋他的心肝宝贝文房四宝,若是放在以前,指不定又是板着脸几天都不理睬我,可是如今你瞧,他那懒洋洋的模样哪有一点不高心,也就小小阴云了一下下,然后就这么让人瞧不出心思更是忐忑不安了。
我搓搓两手指头,墨汁还染着手指头上厚厚一层,刚才那墨砚墨汁清香,笔润丝滑,浓淡均匀,显然是极品,以我以前对他的了解,这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件,是他心头之好,那估计比他爹娘都要紧,我刚嫁给他那会,瞧着他屋里有一方磨旧的砚台,顺手给扔了去,让人从宫里头给弄个块三足红丝砚来摆放上去,本以为能搏他一笑,却看着他将那贡品砸了个粉碎,冷着脸呵斥了我不许再乱动他的东西。
我后来才知道,那被我扔了的,乃是他的老师送于他的一方雁湖眉子极品歙砚,已有百年历史,我这可算是暴殄天物了。
后来为了不再出这糗事,我认认真真好生学了一番文房四宝的鉴定,如今我只需要看一眼,什么宝贝值什么品质多少有些数的,可是如今我这么糟蹋他的宝贝,也不见他发作。
皇帝老儿的心思,你果然是别猜别猜猜了也白搭。
额头被弹了一下,我下意识抱住额头看过去,就见宇文岚看着我,一手环着我抱在榻上,似笑非笑:“很显然朕不太入皇后的法眼,朕的皇后怎么总是瞧着朕走神?”
如果说原本冷若冰霜的宇文岚令我又爱又怕,如今这瞧着越发温柔的宇文岚则是手脚发软,怕的。
我其实蛮想说,陛下您别笑,笑得我肉疼。
当然,我并不敢这么调侃宇文岚,该有的礼节我还是懂得遵守的:“陛下恕罪,我,臣妾想起一时疏忽大概又犯了您的忌讳,臣妾只是在计算,这回要多少银两才能够赔上!”
宇文岚懒懒道:“嗯,你有这份心就好,等你日后做了皇后,可以从你份额上赔!”
果然,宇文岚你丫就是个不吃亏的主。
“看来这几日朕给你的时间你确实想清楚了?”宇文岚又道:“既然自称臣妾,是不是想通了?”
哦,这么些日子您老不回来,原来是让我反省的么?
我仰起头,诚恳的将神态端着,恭敬的望着宇文岚:“臣妾确实是想通了,就是文采不够好,想了大半日才完成了这张表,请陛下您过目,文笔不太好,呵呵,您凑合着看,呵呵!”
宇文岚挑了下眉:“哦,梓潼还会写东西了?很好,拿来给朕瞧瞧!”
什么话,他母亲的我什么时候不会写东西了,写得不好那叫谦虚,你丫真不给面子,我腹诽着,自然不敢露出来分毫不满,皇帝大人龙爪一松放我下地,我嘚嘚跑过去,在案头将我呕心沥血了一下午琢磨出来的得意之作捧在手心里又嘚嘚跑回来。
脚底下勾着我自个扔的纸团,也不知是不是激动过头脚软,一个趔趄就往前扑去,眼见着前头宇文岚的脸露出几分诧异,之后却是悠然一乐,张开大手若一只等候投网的猛兽,好整以暇的等着我扑进怀里:“嗯,慢些,不要激动,这么离不开朕么?”
去你母亲的离不开,我只觉额头青筋直跳,连声默念了几下清心咒,这才将面容调整回恭谨柔顺,双手捧着我的杰作举高递上去:“谨贡陛下御览!”丫的要不是为了不惹恼他以防他老人家不高兴弄拧了我所求之事,我才没那么恭敬。
宇文岚大爷的将手摊在我面前,瞧着我将薄薄一张绢纸放在他手上,抽回去时又冷不丁顺手被他揩了下油,奈何他脸上连一点点不正经都没有,貌似我的错觉,此人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
宇文岚并不急于看手上的东西,却在滑过我皮肤的最后一刻一把捏住我的手,阻止了我逃离,捏着我的手腕掂量了一番:“嗯,还是缺肉,你啃那么多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呸,你才啃肉呢,“陛下,臣才闻着腥味不过旬日,要不您考虑一下每餐多上些肉?”我对这些日子的御膳非常有意见,虽然比往日吃糠咽菜是好多了,可是,肉太少,念兹说什么是太医特特为我下的御膳单子,每日三餐只许一次见荤腥,这,这哪是御膳,整个是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