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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余孽》
中隐隐?大隐隐?
当日站在京城的大门,仰望苍穹的时候,我还是万分感慨了一番,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变,还是这么熙熙攘攘,还是这么繁华,还有谁记得当年,谁记得我?
午夜梦回,其实我也已经快要淡忘了曾经的一切了。
如果不是为了赤红果,我又哪里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一步呢?
为了一颗果子,重新回到这片曾经生我养我却又给予我无尽痛苦的土地值不值得?
答案在踏入京城第一步起,其实我就该清楚,不,从决定回京起,我已经做出选择。
为了他的命,我必须回到这里。
因为他的命,离不开赤红果。
然而此刻一个严峻的事实残酷的摆在面前,往事,突然如冒着泡的铜壶里的水,沸腾起浓烈的雾气。
当那一双绣着淡金线宗彝纹白底玄色用常山黄羊皮做内里昆仑羚羊八个月大崽子皮做外层的乌皮靴站在离我鼻尖一寸的地方时,我开始诅咒那该死的老梅干又一次晃点了我!
骗吧骗吧老娘被人骗了半辈子,到头来照样继续被骗,这他母亲的神马世道!
梅寅玉,你个老不死的梅干菜,发了霉咋就没把你给霉死呢,怪不得人家说千年王八万年龟,这老梅干菜在地底下发了霉不见天日十八年,可不就是个老王八!
老娘哪根筋不对才会听他胡扯什么大隐隐于市,中隐隐于朝,小隐隐于野,他母亲的母亲的,为毛如今我这大隐的黄花菜都还没凉透,就被那中隐给抓了个现行?他母亲的老王八却还小隐在犄角旮旯处阴干发霉呢?
我深深为我的善良好忽悠本质感到一种恨其不争怒其愚蠢的悲催。
然而严峻的事实已经残酷的摆在我的面前,靴子的主人好整以暇的站在鼻尖前方一寸,不丁不八姿势,与曾经靶场上那句口诀完全一样,还曾记得这双脚的主人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温润的吐着射箭八决,那喷吐的热气如同一条拂动的柳梢,痒痒的游走在耳廓之处,好听的声音若溪流淙淙,抑扬顿挫,完全令我忘记了那说出来的话语。
仅仅沉浸在铿锵悦耳的声音旋律中。
怪不得满朝文武但凡有诵读之事,共推的不是文臣僚工,却是站在武阶上的他。
想远了又想远了,人老了就容易回想,这不过五年,身子是没老,心老了,结果,就容易走神!
犹记得是这不丁不八姿势,他说过,动,可制敌于千里之外,静,可摄敌于毫厘之间,所以这双脚的主人总是常常会摆出这个脚步,上身屹然不动,谁都不知道,看着闲云野鹤一般风淡云轻的主人袍子下这样一双脚,就已经将猎物,牢牢控扼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了。
任何企图逃脱的猎物,都将以失败告终在这不动声色的牢笼里,就像皇家猎场被圈禁起来的那些猎兽,自以为辽阔的山岭是他们自由的草原,其实,那只是一个聊供猫鼠游戏的兽笼,无论它跑向哪里,都已经跑不出猎人的围剿。
如今的我此刻面对的,正是一副已经将我控扼的牢笼,我已无所遁形。
我此刻只有痛心疾首的回想一下,我愚蠢的投网行为是怎么产生发展以及结束的。
这事,要是往前追根溯源的想,那可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些,我那快发霉的记忆实在是不愿意太过辛苦的往前扒拉,简明扼要的说,就是我在离开京城后五年,又脑袋抽筋的回到了京城,这个时候距离当年‘神武兵变’刚好过去五年整。
五年前的京城曾经一夜惊变,骠骑大将军驸马中郎将宇文岚领着哗变的左右禁军羽林卫从神武门入太极殿,绞杀了大梁暴君梁殇帝,史称神武兵变,拥立太子裴文玉称帝,第二年裴文玉三让退位,禅位于宇文岚,改国号魏,这位被世人喻为玉蛟将军的儒将终于一飞冲天,蛟龙变真龙,成了名副其实的玉龙。
那一晚上整个京城,是冰火二重天,皇城里是地狱阴司,到处鬼哭狼嚎,每每想起来,我都能被耳朵里的尖叫声给吓醒。
可是那宫城乃至那外城,平平安安风尘未动。
老娘花了三年才终于睡上了个囫囵觉,谁他母亲的闭上眼就看个吊死鬼脸血淋淋的瞪着我能睡得着?
又扯远了,拉回来说,我好生睡觉安生过活准备淡忘一切往生极乐阿弥陀佛的时候,如今已经被称为千古明君英名远播高大俊挺圣光远渡(西北戎丹大汗进贡时对当今的赞美:放屁)的当今延和圣德正大光明神武天册金轮大皇帝(他母亲的哪个马屁精给上的尊号那么长)实际阴险腹黑面冷心更冷(这是我的看法:真实)的延和帝大概是精力太过旺盛(这个我作证丫的每天寅时三刻练功卯时一刻上朝酉时三刻下朝练兵戊时三刻继续练功后回来在床上依然可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他母亲的这男人绝对不是人),在延和五年突然颁布一诏令:收缴天下所有赤红果为圣母皇太后延医治疾。
他母亲的母亲,这还让不让人活啊。
赤红果原产于我如今生活的锦州泰安,是通经活络怯湿止痛的良药,乃是《金台要略》里名医梅方烈的名方中治疗骨湿痛最要紧的一味君药。
正因为此,我才带着梅老头从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逃出生天后就直接去了他老祖宗方子里赤红果的产地安顿,皆是因为这老梅干菜若想活下去,就得靠那赤红果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