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举枪后还能活下来。
厄尔一步步朝他走来。
空气沉闷,步履坚定。
季尘双目无神,木头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我。”厄尔说。
季尘下意识地去看他,看他那熟悉又苍老的眉眼。
他感到腰上的枪支又灼热了起来,像火红的烙铁,烫地他的灵魂他滋滋作响。
“诺亚一号死了。”厄尔说。
季尘抿着唇,不声不响。
“新闻部已经写好了诺亚时代落幕的通稿,”用着季明光身体的厄尔走到了一个很近的地方,“你恨我吗?”
“我也要死对吗?”季尘问。
厄尔长长叹息,他那双眼上竟出现了一些朦胧的灰色。
那不是泪,季尘不知道那是什么。
人类不该出现那样的东西。
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以为他能走得更远,他刚刚找到安玫,他刚刚有了同伴。
他不是不知道人生在世终须一别,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他一路漂泊,苟延残喘至今,什么都没有做成,就要结束了。
科学院的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他笑了起来。
两侧的士兵谨慎地将手放在枪上。
他大笑,他听到有人拔枪。
枪的保险栓被扳开,他清晰地感觉到沉甸甸的手感。
原来是他。
拔枪的人是他。
四周齐刷刷地抽枪终究是慢了一秒。
不知道厄尔怎么敢,怎么敢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怎么敢问恨不恨他。
以为自己会像百年前那样再次放下枪吗?
既然诺亚时代终要落幕,横竖不过一死,他也别想好过!
自己从来都是这样冲动莽撞不计后果。
又怎样呢?
不知道什么叫血海深仇吗?
以为带着父亲的躯体就能万无一失吗?
凭什么觉得自己到死都会保持理智?
枪响了。
他看到父亲的眼,依旧是慈爱关怀。
真可笑。
他看到自己拔枪时厄尔还在抬手制止士兵的射击,但现在已经有人扣动了扳机。
如他所料,这一枪并不能杀死厄尔。
只是厄尔以后,不会再顶着父亲的名了吧?
该换一个躯体了。
季尘在枪声中倒下。
他没有死,直到远在主星的西蒙将诺亚之心击碎。
诺亚时代,该落幕了。
……
“老师,那是爱吗?”西蒙的面前是支离破碎的晶体。
“那是一团火,西蒙,”维奥莉特的影像泛着白光,像机械森林里神秘的精灵,“它是毁灭,是新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它,它是灵魂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