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昭淮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木盒,放于案几。随后屏住呼吸,提起香炉,将未燃的熏香,通通倒入木盒中。
放回香炉,合上盒盖,他将木盒收回袖中,仿若刚才一幕未曾发生。
正事完成后,他才站起身,停下动作,整个人仿佛从紧绷到松弛。
随后,似乎是才想起什么,蔺昭淮侧目朝榻上看去。
层层轻纱笼罩而下,朦朦胧胧间,透过昏暗暧昧的烛光,仍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沉睡的姑娘。
缓步过去,他抬手撩开纱帐,将其挂好,动作一丝不苟。
窗外月色隔着兰叶遮挡,侧映在他沉静的面上,明暗相间,对立分明。
此时,蔺昭淮与她之间,再无别物遮挡。
他低垂双眸,直挺挺地站着,颀长的身影似有几分压迫感,尤其是对比着软倒榻上的姑娘。
她如今,是不会轻易醒来了。
往日灵动明艳的姑娘,眼下阖目熟睡时,却只给人以安宁温软,仿佛如幼兽般无害祥和。
她这模样总给人一种,睡眠是世间最美好之事的错觉。如果抛开她被人暗算这一事实不谈。
蔺昭淮看了片刻,索性坐在床沿上,望向窗外远方。
他已经许久未感到如此……舒服了。
无人看他,无人言他,无人晓他。
与独处时几近相同。除了还有眼前这个,不会突然醒来打扰他的人。
那么,也可以当做独处了。
蔺昭淮目光掠过榻上的明素簌,面无表情,并无往日惯常的笑意。
她睡相一直很好,他向来都知。微躬着身子,轻阖双目,脸颊上一对若有若无的酒窝,仿佛睡梦中仍维持着淡笑。
只是今日,她还未解开发髻,发丝微散而不凌乱。而且,她未覆锦被,合衣明晃晃地睡在略有寒意的春夜。
唯有这些与往日不同,这样睡着不会舒服,甚至会着凉,她平日定不会如此。
蔺昭淮思及此,伸手想为她解发,顺便给她盖被子。
但随即,他停住手中动作。
她不会醒,但他是醒着的。
有些不由自主产生的习惯,还是应该省省。尤其是现在,他在无人之时,没有必要做的事。
一般这种时候,他会观察一下她的眉眼。
她在做梦吗?
她梦里有什么?
该怎么,让她说出来?
半年前的种种异样,放在如今,恍若隔世。直让人怀疑,是否是他多疑了。
她真的再没有那样过了。
但蔺昭淮深知,既然存在过,那必有源头。若如庸人一样蒙蔽双眼,得过且过,不知会错过多少良机,会遭受多少难料之灾。
从小到大的处境,从不允许他做一个庸人。多年的经历,令他对这些不同寻常之事,有着敏锐预感。此事不简单,甚至可能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