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风端碗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你听谁说的?”
陈进轻咳一声压着嗓子道:“今儿收监了一个犯人,听那犯人说的。”
李素风严肃提醒他:“不可再提这事,下回让别人来送饭,你别再来了。”
他不想再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那日在皇帝跟前,他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是心底终究为曾经的主子乾德太子抱屈。
同样的怯懦无能,皇帝满嘴江山社稷为了皇位能狠心逼杀嫡亲兄长,如今他倒要看看皇帝要如何对待自己的亲儿子。
“呵!”
李素风为人一向和善,如今露出这般嘲讽的笑容来,定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难受的事情来了。
陈进不敢打搅,蹲在一旁看着。
李素风用了饭,将碗还给他,再次交代:“别来了,给你娘开的药方够她痊愈的了。”
说完,顿了一瞬又低声道:“如果有机会见到翰林院许恪,烦请你给他带句话。”
陈进不认识许恪,但听过许翰林的美名与才名,“您想跟他说什么?”
李素风浑浊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缓缓道:“就说我给他的那风寒方子好好留着。”
陈进认真地应下,暗道许翰林大概也是和他一般向李大夫求过药方。
“好了,走吧,别来看我了,要真留着一条老命,我自会去找你们。”
他的家人早就在那场宫变中死光了,这些年虽然任职太医院,却再没有成家。
左右不过是两袖清风孤家寡人罢了,又怎么会怕死呢?
陈进走后,李素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呆坐着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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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骄阳似火,许府迎来了最热闹的团聚,二房许晃终于结束二十年的外派进京了。
许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堪比过年。
许清妙跟在王氏身边帮着张罗府里的事项,过得倒也是自在,只是这半个月许恪却整日早出晚归。
太子病好后,恢复了读书上课,只是卧床养病的皇帝将太子接到了属宫亲自检验学业。
而许恪也随之过去,并再次履行翰林学士职责为皇帝内制诏书。
一时间,倒显得“炙手火热”。
主宅正房院子里在设宴,王氏领着刚刚归家的大姐二姐说话。
或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说,转头便将许清妙支开了。
“三娘,快去催催你二伯母,这要开席了怎地还没过来。”
许清妙嗔道:“二伯母正在屋里跟四妹妹说体己话呢,娘肯定是要与大姐姐二姐姐说体己话,这才将我支走的。”
说完,她便笑着行了礼往外走。
许大姐想去拦她,被王氏阻了,等许清妙走远才说道:“娘有话跟你们说,三娘是需要避开的。”
“可娘这般,让三妹妹心里难过了,她把您当亲娘孝顺的呢。”
王氏颔首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要说的话确实不适合她现在听了,女儿变成了儿媳,这话能一样吗?我让你们看紧姑爷防着妾室,这跟她怎么说?让她闹你弟弟不许他纳妾?”
“这婆媳婆媳再不是娘俩了,有些话就得变了,你们说是不是?”
许大娘和二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三妹妹也太可怜了。
许清妙心底那点不爽在见到许恪那刻烟消云散了,左右她从来没将王氏当亲娘,也就算不上太在意她的态度。
绕过花厅,许恪着一身墨绿色官服,头戴舒角幞头,脚踩虾蟆头厚底皂靴,缓缓走来。
许清妙踩着小碎步轻盈地迎了上去,惊喜道:“哥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许恪伸手握着她手腕,轻轻带着她走到廊下,避开来来往往忙碌的丫头仆妇。
眼底浅浅笑意,看着她道:“自然是告了假,陛下与太子殿下都知晓今日二叔回京,府里备了接风宴,特准我今儿早点归家。”
当今圣上杀伐果断,但也不苛刻臣下,如今卧病在床性情更是捉摸不透,但既然开了恩典,他自然谢恩。
“怎么一人站在外面,大姐二姐他们呢?”
今日设宴全是自家人,席面便不分男女设在了后院,郎君在前院说话,娘子们应该是在后院热闹说话才对。
却见她一人孤单单的站在屋外。
许恪皱眉看了周围,又看向许清妙,等着她回话。
许清妙知道瞒不过聪慧的长兄,只得如实交代:“二伯娘在和四妹妹说话,娘在跟大姐二姐说话,我都不方便听的。”
至于,为何她不方便听,倒不用细讲。
许恪牵着她往屋里走,许清妙吓得以为他要去找王氏,连忙拉住他。
“哥哥,我不去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