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给楼映台送东西也是,见到有趣的好玩的就念着给他,想逗他笑笑。
修道修心,又不是要断七情六欲,自然还是快活点好。
楼映台那么闷,就得有顾江雪这类人来带他看看红尘。
顾江雪边忖度着筹备什么东西,边随口道:“你匿息本事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我竟然毫无察觉。”
顾江雪半走神,也就没注意到楼映台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动。
菩提子安静贴伏在楼映台手腕上,楼映台说:“戴了法器,还能隔绝法眼洞观。”
顾江雪:“原来如此。”
能挡下他的感知,这法器必然是个宝贝。
顾江雪先前把那三个弟子拖去的地方是个角落,基本是卡着百丈距离的边缘,找了个能掩盖视线的墙体。
直线距离不远,但走路还挺绕。
两人不急,这么慢慢走着,先前许多心惊波澜也跟着慢慢沉下来,化作各自藏在心头的念想。
他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过那么巧,他们都正在想着对方。
眼看到了院子前,楼映台刚要推门,顾江雪脚步却倏地顿住。
他眉头一锁,沉声道:“连雾可能出事了。”
先前顾江雪那么干脆就放连雾离开,其实是悄悄让一只纸鹤跟上了他。
以连雾的修为不可能发现。
但现在那只纸鹤跟顾江雪的感知断开了。
两人对视:劫境有异!
第14章顾江雪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夜已深,飞花城的热闹已经散尽,街巷幽幽,廊檐下的花灯被风轻轻一吹,随时都将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城郊一间庙宇内,连雾偏头吐出口血沫。
如今世上所有完好的神庙,都供奉着神都陷落后来到人间的最后一个神君,降春。
降春神君足下生莲,手持白玉拂尘,眉间一点朱砂,在庙宇昏暗摇晃的烛火中,无悲无喜注视着座下的凡尘。
连雾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而在他身边不远处,有四个连家弟子被缚住双手,吊在半空。
他们衣衫破损,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每个人脚下都积了一层黑垢,那是前几天落下的血,已经泛黑发臭。
四个人面若金纸双目紧闭,都只剩微弱的气息,吊着半条命。
连雾刚找过来时,目眦欲裂,一头就撞入别人的陷阱。
但察觉了也没用,因为就算早知有诈,他也必须进来救人。
连雾已经过了最惊惧的时刻,反而镇定了,他含着血抽气,紧紧盯住他跟前的人:“没想到是你……”
面前人腰间素色的招文袋如故,昏黄烛火映出他的眉眼,斯文不再,冷漠晦暗。
连雾又咳了咳,念出他的名字:“笛、照、月。”
笛照月不是劫境里的幻影,他是活人。
只是在身上染了祟气,掩人耳目。
笛照月跟飞花城主曲庭槐一样,在偌大的世间不过是个小人物,他一介散修,籍籍无名。
可无名之辈也有他们的人生。
笛照月抬剑,抵在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连家弟子脖颈上:“你再不开口,我就一个一个杀给你看。”
连雾肝胆欲焚,拼命挣扎起来:“你敢!”
笛照月再没有书生模样:“为什么不敢?”
他扬高声音恨道:“你们都敢违背契约私自入城,我杀你们,天经地义!”
笛照月说着,胸口起伏,他原本温和的眉眼被凶厉填满,像一只被冒犯领地的野兽,随时能冲敌人扑出去。
“你也是活人,”连雾手被绳索勒出血,大喊,“你也是前几天进来的吧,我看飞花城异状分明跟你有关!”
“一派胡言!”
笛照月猛地抽剑回身,剑尖直指连雾:“是你们,是连家人乱了阵法,害他成了邪祟!”
两人喘着粗气,在灯影间怒目对峙,胸膛剧烈起伏。
顾江雪和楼映台就在此时赶到了。
玄衣内敛,月白似仙,他们没有掩饰脚步和气息,直接从屋顶破入,顾江雪越过莲座从神像前走来:“大晚上的二位聊什么呢,让我们也听一听呗?”
连雾见了他俩宛如救星,顿时激动得顾不上伤痛:“二位救我连家人!”
笛照月先是一惊,不明白自己在神庙前设下了阵法,这两人是怎么找过来的,但他很快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