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绕着一缕墨发,已困倦到了极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何?时认出我的?”
祁涵早便料到她有话要提,不想竟是此?处。
他一时未答,只道:“你不妨猜猜?”
“在江南吗?”
“嗯。”
都道江南好风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无边盛景。
“可惜了,”女郎喃喃自语,“偏我来时不逢春。”
月色清寒,怀中女郎已然睡熟。
祁涵望她?恬静的睡颜,她?方才的问题,并非他不愿答,而是他自己也要?好生想想。
江南数十年一见的暴雨,流民无数。地方州府应对?灾情不力,每日送到朝廷的奏报令人心惊。
父皇要?派一位皇子动身往江南赈灾,彼时他初入朝中,便自行请缨。
朝中派遣数位官员随行,其余人选都已定下,唯有户部实在棘手。
户部眼?下虽则青黄不接,人才凋零,可这一向推举下江南的竟是新入户部供职三月的六品主事。
他合了名帖,旋即召见了她?。原本?是存有犹疑,随时想更换人选。可他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从容沉静。
他问她?可愿去江南,她?答允,未曾犹豫。
那一瞬他们二人目光相望,他忽而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官员名录最终定下,在雅间中递与景和时,景和讶然:“容长瑾?他初入户部不提,还是首辅颇为看中的门生。殿下当?真决定了?”
他未答,望向窗边时,不久后果然又见到了她?的身影。
算上殿试前三日,这已经是他第四回?遇见她?在街头买糖画。
散值光景,她?才接了去江南的旨意,倒未见惶恐。
亮晶晶的糖人接在手中,她?先咬半口,便露出一点璀璨笑意来,仿佛眼?前的困境总有应对?之道?。
那笑颜光华夺目,景和在旁看得直叹气:“幸亏新科进士骑马游街时,这位容家郎君未曾这般笑过。”
本?就?是雨点般的花枝香囊向他抛去,再如此?笑意盛然,只怕要?直接给花海淹没了去,根本?走不出那条街。
水患不容耽误,他们一行初到江南时,明知?地方州
府官员与商人勾结,隐匿粮食哄抬粮价,却苦于没有证据。暗卫探得的各色真假账目错综复杂,连积年的账房先生都一时束手无策,摇头叹息。
她?接手户部事务不过几月,面对?如此?情状却未抱怨半句。
短短几日,灾情迫在眉睫,他一段段见证着她?飞速上手,适应得极快。
他在外斡旋着江南州府官员,她?在内与景和渐生默契。她?甫一查出账目底细,景和便能名正言顺带兵征粮。
如及时雨般的粮食放下去,灾民能得一时果腹,灾情稍解。
他们却不敢懈怠分毫。
那一日议事散得早,他提前归府。去她?院中寻她?时,在堆积如山的账目后,她?伏案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