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瓶子,你在做什么?”
周平刚才开窗,冷风进来,引起了赵允让的注意。
“捉贼。”周平僵硬地答道。
赵允让露出怀疑的神色,本来打量小瓶子的视线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收回。
“……”
两人对视一眼,又纷纷转开,都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周平斟酌了一下语言,努力解释目前的状况。
“所以说,刚才那些只是为了任务需要,爷就当为大宋和平牺牲了一回。”
想起那种牺牲方式,赵允让觉得自己的头顶正在冒烟,他吞咽着唾沫,强调道:“我、我不是断袖。”
——我也不是!周平愤怒,表情狰狞。
一听赵允让的话,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解释听进去,从根本上不相信自己的人品。
赵允让当然不敢相信,终身大事,小瓶子怎么能如此儿戏?还对自己做出如此孟浪举动,实在是有辱斯文……
二人沉默地用了早餐,赵允让更衣的时候周平主动避走,表明自己以下犯上的证据还清晰地留在赵允让的身体上,暧昧的咬痕沿着脖颈向下没入衣领中。
去湘西,两人还是坐的船。
赵允让几乎要把嘴里的生姜咬碎了,晕船晕得厉害,却依旧坚持不用小瓶子的搀扶。
水急浪高,小舟摇摇摆摆地穿梭在山间,两岸景色飞快往后退去,千里江陵一日还也不过如此。
到了后半段,赵允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周平帮他端着水,赵允让还挥手推辞,嘴里念念有词:“男男有别,阴阳有道……呕,你让我靠一会……”
“……”周平觉得自己投江也无法将这个罪名洗干净,说不定反而会被说成求欢遭拒万念俱灰以死殉情。
见小王爷靠过来,周平双脚扎稳,手臂下意识地去抱,然后生生止住。
因为赵允让也是相同的反应,手不动,只是用脑袋顶着小瓶子。
赵允让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不是畏惧同性相恋这种陌生事物,开封的花街柳巷里有小倌之流,男男欢爱其实并不少见。他真正担忧的,是他与小瓶子之间的关系剧变。现在他还不能找到正确合理的方法处理这种变化。
他必须承认,自己离不开亦仆亦友的小瓶子,上街有人讲价付钱拎包裹,入宫有人替自己做小抄忽悠太傅,还有诸多小事,小瓶子在的时候不会注意到,一旦他不见就会变成大事。
这时,船身晃动,赵允让的腿一软,就要往旁边跌去。
在这关键的时刻,周平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伸手去扶。可赵允让不能犹豫,出于本能,他抓住了周平的衣服。
“就抓一会?”周平已经料到了小王爷想说的话。
“……嗯!”
一会之后,周平发现小王爷已经睡着了。
周平心中有愧,把小王爷揽进怀里,横抱起他坐着。
从船舱往外看,天阴沉沉的,看上去快要下雨,空气有些闷。
周平替小王爷解开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赵允让发出舒适的叹息,扭了扭身体,找到最舒服的位置。
动作间,露出脖子上残留的痕迹,周平恍然,怪不得他非得将上衣穿得一丝不苟才肯出来。
周平早已看出,这小王爷表面上看嚣张跋扈,总是提出无理要求,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没有安全感,越是任性的小孩才越会不断提出各种要求,时刻验证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地位。
深宫宅院,赵允让的朋友可以说只有自己一个,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到玩伴了。毕竟随着他年纪渐长,离皇位就近了一步。而自己不同,行为比起他来有更多的自由,几年来互有来往的友人不少,连目中无人的神童姜盖偶尔也会捎一封信过来,对自己未曾进步的毛笔字大加批判。姜盖文辞甚好,诗赋在汴京的名声响当当,周平摘录其中精彩字句,找人拓写了几十份拿去卖,也赚了不少银钱。
咳、周平收回自己胡乱撒丫子的思想,回到眼前之人上。
如果是自己遇到敢占自己便宜的伪兄弟,非得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不可!哪像赵允让,硬生生忍下折辱……
这样想着,周平情不自禁地搂紧了怀中的少年,同时伴随一声叹气。
每次两人在一起闯祸的时候,罪名统统是小王爷承担,哪怕明面上是自己挨了罚,同事们也会把自己当做老实无辜的替罪羔羊,增以同情的视线若干。实际上,蛇鼠两端心中藏奸的从来都是自己,看似纨绔的小王爷反倒是只披了一层狼皮而已。
就拿刚刚提到的贩卖姜盖文墨的事情来说,小王爷问起来,就说是姜盖有意提高自己名气;姜盖写信质问,就答是小王爷帮他提升知名度。周平才知道为什么古往今来假虎威的狐狸数不胜数,在皇权的掩护下,小人想不得志都难。
白日为自己背污名,晚上还要被身为同性的自己……那啥,周平想想都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尽管昨晚之事并非自己本意,可伤害已经造成,狡辩无用,思忖补救之道才是上策。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
周平的心情也很混乱,一时间找不到挽回损失的办法,因为只要他一想起赵允让身上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自己的头脑就被羞愧和自责的海洋淹没,耳朵里像是被灌了水一样发出恼人的杂音,什么思路都被冲干净了。
船即将靠岸,周平为了减少尴尬,将赵允让放到榻上。赵允让晕船的症状很严重,过不了几秒就会因为船身的摇晃惊醒。周平走出去,与艄公说了会话才进来,假装刚刚发现小王爷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