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被奴仆拦下,赵允让忿忿不平地咬着小瓶子的名字,噔噔噔地爬上楼,靠在栏杆上生闷气。
——连门不让出的话都不和我说了……小瓶子就打算这么和我交流吗?
——难道自己昨晚的态度彻底伤了他的心?
——好像有哦……毕竟恋人之间好像不该拒绝那档子事……
赵允让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心理建设不到位,但转念一想,让小瓶子伤心不就是自己的本意吗?
一肚子气顿时泄了个干干净净,赵允让茫然地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平一大早就找到入画,和她出了寨子,联系上暗卫,将军情分别传递给官家和杨充广。
入画伸了个懒腰:“我都陪你出来了,你还臭着一张脸做什么?”
“为什么不许小王爷也一块来?”周平质问。
“小王爷奔波了一整天,你就不怜惜他?”
周平嘴一抽:“……我不喜欢你的遣词用句。”
“无论你喜不喜欢,那都是事实,”入画顾左右而言他,“你打算什么做?强行剿灭吗?丑话说在前头,我绝对不会带宋军进我们寨子的!”
“你可以带我们去其他寨子。”周平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入画为难地皱眉。
“朝廷不肯能抽出太多兵力,所以八成还是安抚为主,但针对那些顽固不化和伺机渔利的激进分子,必定是杀鸡儆猴的戏码。若是继续作乱或坐视他寨作乱,真惹恼了官家恐怕苗族又要进行一次大迁徙。两害取其轻,你要想清楚。”
“罗里吧嗦的难怪酉戊不喜欢你……”入画讨厌周平毫无风度赤裸裸的威胁语气,但她也知道分寸,只抱怨了一句就住口了。要是往常,非得弹指下蛊不可,短短时间内,她经历了太多,也懂事不少。
“阿爹走的时候我还在汴京,听说他出事就立刻赶了回来,最后仍然是晚了一步。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继承寨主之位的,所以希望安稳过日子的人都希望我尽快成婚。我娘是外族人,不能接受我族风俗,她坚决不赞同我‘招郎’上门,说是有辱门风,婚事就这样拖了下来,寨主之位也久久悬而未决。”
周平隐隐听出入画的意思,‘招郎’就是‘讨丈夫’,让男方入赘,女方长辈忌称其为女婿而称侄儿,同辈也不称姐夫或妹夫而是兄弟。这样的习俗是绝不可能被书香世家出身的陆夫人所接受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入画眼巴巴地看着周平,好像在希望他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一样。
周平努力回避她的视线,黄蜂酿造蜂蜜的时候总会备有尾后针的。
“天色不早了,我们……”
入画咬咬牙,打断小瓶子的话:“我娘很中意你。”
“……”周平无语的同时也有点小小的得意,做人想低调都不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四肢健全,没有残疾,年龄适中,”入画清清嗓子,“最重要的是,你是汉族。”
——为什么不说我是男的?!就没有年少有成武艺高强性格稳重之类的原因?
周平再也不想和这苗族姑娘多呆一秒,快走了几步抢先走在前面。
入画连忙追上:“不许用轻功!”
“……”周平讪讪地停下念到一半的口诀,放弃了敬而远之的念头。
“自古忠孝难两全,要是趁早成婚,就能尽快平定战乱。寨子里条件合适的阿哥(即苗族男青年)我娘都不满意,她身体向来不好,要是生气起来有个好歹……”入画勉强挤出两滴眼泪,可小瓶子的视线只看着前面,根本就没注意到。
入画真的急了,用手指沾了眼角的泪水伸到小瓶子眼前,展示给他看。
“看,这是悔恨的泪水。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上次不辞而别的事,可那时我就要没阿爹了,能不着急吗?再说,能者多劳,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多少时间过去了,你堂堂男子汉还和我这种小女子计较?”
周平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气归气,不过,脚步总算是慢下来了。
“所以,骗婚是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值得原谅的?”周平讽刺。
“嗯!”入画紧接着反应过来,矢口否认道,“谁、谁骗婚了?!”
“在宴席上,你说得明明白白,真以为我听不懂?”
“你才到江南几天?污蔑人是要有证据的!”入画垂死挣扎。
“有证据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刑讯堂了,你要是继续狡辩我不妨去拜访一下陆夫人,问问她的想法。”
“别去!会血流成河的!”
周平轻描淡写地拂袖:“流的是你的血,我一点也不心疼。”
“那么……”入画顿了顿,然后用壮士断腕烈女割发的语气说道,“小王爷的血呢?”
周平一愣,责怪自己掉以轻心将小王爷一人留在了苗寨内。
早上听闻入画找自己的时候就匆匆离去,里面不无逃避的原因。
——没人能在试图亲一个同性还惨遭拒绝之后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周平现在也无法坚决地表示自己不是断袖了,心底的恐慌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沉默强烈,赵允让那一脚硬生生地踢碎了他三妻四妾的美梦——请不要用指责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如果我说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女性进入候选名单,你们会不会好受一点?
任何雄性都幻想过独属于自己的放纵无需负责的美人王国,否则从古到今的性服务业怎么屡禁不止?
在周平年幼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他就发誓成年之后一定要加倍补偿自己,可天不遂人愿,女儿家是养在深闺里的,哪怕准许她们上街出来放风也有如云的侍从跟着,周平始终没有机会得偿所愿。而他的身边又有一个必须全心全意供着的小主子,算起来,周平办案不是没有救过美,而是救了太多次赵允让,最后身心疲惫当真正遇到美女落难的时候,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