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老天爷的惩罚么?
这个念头让真宗迅速病倒了。
他的刘皇后,正式接收权利。
刘后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撤回对赵允让的嘉奖,改下了一道问罪手令,原因无他,她要为儿子继承大统扫清障碍。谁也不能保证真宗能够熬过这次劫难,若平安无事,则朝中势力依旧,但若是不幸驾崩,那么保得陕南一路声望如日中天的小王爷将直接威胁赵受益的地位。
正好,极富远见的丁谓丁副宰相向刘后主动示好,提供了绝佳的削权借口。
赵允让当日奉旨出京,顶的是刺史的帽子。刺史是代表皇帝巡查州府的钦差,监管各路军队,只不过到了宋代已经变成了虚衔,并无实际权利。然而理论上讲,赵允让被派出北巡,应该巡查北方所有地区的军政事务,但他却直接到了陜州,因私怠公,罔顾朝廷律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宗待赵允让如同半子可刘后却与他无甚感情,更何况太子尚幼垂帘听政扬眉吐气的机会就在眼前她怎么舍得放过?
朝廷对于赵允让的态度,忽然也暧昧起来,除了担心朝令夕改影响士气以外,几乎所有官员都缄默了。太子继承大统理所当然,谁敢置喙谁的官运就到头了。
此时正直的寇准还在返京的路上,各办事机构默契十足地提高了工作效率,赶在寇准抵达之前发出了问罪的旨意。
真宗病重的消息在京城传遍,却来不及传到陜州,但这并不代表着,大宋极北的这座城池会一派安宁。
城门、巡城的军队都增加了,因为昨夜城中发生了多起命案,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人。
周平对于监牢并不陌生,多少次他隔着铁栏杆把嫌疑犯说得涕泗横流坦白从宽,时来运转,他此次也领略了一番身为阶下囚的感触。
“师父,你能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吗?”
“被害人约我去的。”
“可是,郑师伯被人一刀毙命,除此之外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以他的武艺,一般宵小害不了他,连师父您……”
周平眯起眼睛,拒绝承认自己武功不敌的事实。
赵正煊苦笑:“我们还在县衙厢房里发现了其他尸体,都是跟着郑师伯受朝廷招安的山贼。王爷可能很愧疚,什么都不说,只让我象征性地将您收押,然后就去忙赈灾的事了。现在周围无人,您就给我一句实话吧……”
周平看了赵正煊一眼,心中认可小王爷的做法,谁都看得出他与自己私交过甚,哪怕审出了案情真相也会遭人非议,而且时局动荡,稳住百姓等朝廷派人来审查才是最妥当的办法。所以,他名义上让赵正煊来审问,实际是在了解情况。
“人不是我杀的。”
周平高估了赵正煊的理解能力:“这么说城中另有高手?”
——也许只教武功的教育方法是错误的。
接连的变故让周平脾气极差地讥讽道:“是啊,不仅能凭虚御风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世界上有这样的神人朝廷还养我们做什么?!”
赵正煊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周平深深吸气,缓和了语气:“被害人是自己往我刀上撞的。”
“……”
“没错,他是自杀。”周平干巴巴地补充。
“他为什么要陷害师父?”赵正煊终于放弃了师伯的称呼。
周平沉默以对,他从踏上北上之旅开始,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对手步步先于他,家乡、流亡之路、故识重逢,好像目前的一切陷阱都是针对自己的一样。
尤其不能让周平忘怀的是被斩杀于知州府的那名女奸细。
她说:“周平,你来晚了。”
显然,对方认得自己,而且还很熟的样子。八成是事先对暗卫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和渗入。
看着赵正煊不可置信的表情,周平自己也觉得荒谬,那所谓师兄的人功夫绝对不下于自己,若要突围轻而易举,可为了让陷阱完美,他不但杀了自己同行的伙伴,还自杀了,这种疯狂闻所未闻,若不是小王爷故意采取漠视逃避的态度,恐怕周平早就被定罪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赵正煊六神无主,别说他了,连周平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平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静观其变。”潜含义做好心理准备,后头恐怕还有重头戏。
牢狱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赵正煊送来了被褥,每天还会亲自送食物,并传递消息。
“朝廷并没有禁止祭神的举措,昏官愚民还是更相信老天的帮助,”赵正煊忧心忡忡,“这让小王爷的举措很难得到实施。”
一开始周平还不好意思,后来实在担心小王爷的身体状况,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注意身体,到时候群龙无首就得不偿失了。”
“我倒不怎么累。”赵正煊迟钝地絮叨,少年承受的压力并不小,既要保护小王爷的安全,又要寻找有力的证据。
眼见着周平的脸色沉下来,赵正煊脑袋轰地炸开,接着恍然大悟:“只是王爷他从接到圣旨起脸色就不好看,在我追问之下才吐露实情。京中局势怕是要糟,官家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后联合丁谓把持朝政。”
周平正色问道:“寇相呢?”
赵正煊脸上一片茫然。
周平真的有些后悔当初过于谨慎,没有把徒弟教好,否则现在也不会连个像样的帮手都没有。
“我只说一遍,下次进来如果再一问三不知你就给我滚回京城去!”周平盯着赵正煊,直到他露出畏惧接着专注的表情才列出一条条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