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闻言一皱眉,然后放下手里头的东西又转身要出门,被范婆婆一把拉住道:“闺女你这是要干啥去?还不陪着你娘尽尽孝才是!”
沉香看了眼薛氏,道:“我在镇上打听到那里有位不错的医生,专治这类咳喘,我想去请人来试试看!”
范婆婆啊一声道:“果有此事,那感情好,你去就是了,我帮你看着你娘!”
沉香一声多谢,正要再走,王二杠子道:“哎哟我说沉香,不是我给你泼冷水,这吴神医我也听过,不过他可是蒙州州衙医官,没有县府衙门的令招告票是不得私下里行医的,你去哪弄那个官府衙门的令招票据啊,没那玩意你去也是白搭的!”
沉香沉吟了一下,问道:“二杠叔可有认识的人么,能和衙门搭上话的?”
王二杠子一摊手道:“我这倒也认识几个做公差的,不过也都是些小吏,未必说的上话!”
沉香看看薛氏,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无论如何总要试试,我不能眼看着娘没气!”
王二杠子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拦你,不过你今晚是赶不及进城的,那城门早落锁了你再赶回去也是深夜时分,没人会给你发通行票据,明儿一早你再去,我这多少能保证你娘拖得过明日,你也别急这一时,一大早你去铜驼巷王婆茶水铺边上一户姓沈的人家找一个叫沈古的,他是云梦县衙衙前里正,也许他能帮得上你的忙。”
沉香点了点头,还是要走:“我去城门口守着一开门便好进去,不耽搁时间!”这蒙州虽然是大城又有州府所在,本来一直没有什么夜禁的,却因为近些年来海上流寇激增,甚至还常有一些东洋来的匪寇勾结着在附近烧杀劫掠,官府便重新开了宵禁,深夜便不许再入城,以保护这州府要地,要想入城只能等到鸡鸣五鼓时分。
大家挪不过沉香,也只好由着沉香去,临走范婆婆给拿了件厚实的大袄给披着道:“知道你孝敬娘心里头急,老婆子不拦你,不过这城门口过夜可冷了,披着些可别把自己冻病了。别不放心你娘,老婆子看着呢。”
沉香谢过了,赶紧要走,出了门就看到罗小虎一路跟着自己,她侧头去看对方,罗小虎只是道:“我陪你去,深夜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不安全。”
沉香转过头,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后头罗小虎亦步亦趋一直跟着,趁着天没黑,又赏了摆渡的船,然后一路无话赶回了城口。
硕大的蒙州城楼足有数丈高,两边没入山脉中,正前方有一个楼台,白日里人来人往此刻却寂静无声,只有城楼上一点星火喻示着上头来往行走着巡查的兵丁。
沉香找了块干净的地面挨着前脚坐下来,又将棉袄裹紧自己,闷声不响的缩在那里,她知道罗小虎就在身边不远,只是此刻她无心应酬,只是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去弄到那虚无飘渺的票据请到人。
这个世界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时空,终究还是需要所谓金钱和特权的,否则,像她这般渺小的,终究无法施展。
可是如果要所谓的特权,那付出的代价,又何尝是此刻的她想再要的?人生那,总是如此充满了矛盾的无奈,也不知道薛氏是不是能够过得了这一关,她在这个世界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正在胡思乱想间,身边的罗小虎碰了碰她,她正在出神被这突然的触碰猛的撞醒,一抬眼,不小心那眼神里头划过一道凌厉,直直捅进罗小虎的心中。
罗小虎一个不妨,有些吓了一跳,手中还拿着一个烙饼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沉香眼锋一扫,看了看那饼,眼神一敛,将那犀利顿时收敛于无形,放低了声音道:“什么事?”
罗小虎回过神来,暗自嘲笑自己多心,沉香哪里有那么可怕的眼神,只是有些琢磨不透而已,大概是夜里头被晃花眼,要不怎么会觉得看到了一双林子里头野狼的冰冷冷的眼呢?
递上去手里头的饼道:“饿了吧,你都没吃饭呢,这样熬夜会吃不消的,来,给你!这是我娘做给我的,没吃完,一直兜里头揣着,还有些热!”
沉香看看憨实笑着的罗小虎,语气越发温和:“你不也没吃么,还是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走了那么远的路了,还是你嫌弃这个饼不好?那,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卖吃的摊!”说着罗小虎要走,沉香赶紧喊住了他,伸手将那大饼接过来撕成两半递过去一半道:“一人一半吧,别去忙了,这大半夜城外哪里有小吃摊!”
罗小虎还想拒绝,一看沉香脸色,便老实的接过来,咬了口,许是真饿了,虽然饼冷硬的没啥味道,依然觉得挺香的。
沉香小口咬了下慢慢嚼着,想了想拍拍身边地面:“小虎哥,你也坐吧,大家挨着也好暖和些!”
罗小虎有些不敢,又不想拒绝,犹豫了下还是含着饼一屁股坐下来,又不敢靠太近,心里头扑扑跳着。
沉香却将身子靠近了些,把那大棉袄褂子递过去一些盖上罗小虎的身子:“天冷,你也盖着些吧,小心着凉!”
罗小虎身子一颤,终究没有挣扎,只是那身体的颤抖微微的透过大袄传达到沉香身上,他觉得自己好似在一个冰冷的雪地里头突然怀揣了一个滚热的汤婆子,虽然捂着烫手,然而离开了它,却又会是数九寒天的冰冷。
宁愿烫着,也不愿离弃,沉香此刻离他如此近,那是平日她无法想象的,他绝舍不得放手。
他不敢去和沉香搭话,只是鼻端飘进一丝丝的香气,那是少女特有的体香,这种香味让罗小虎有些燥热,他不敢去看沉香,把身子绷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去触碰到身边的身体,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后,慢慢的实在是撑不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