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道政令从尚书省发出,言明?如今朝野议论纷纷,为止非议,国子监将于下?一年改革生源,并与余杭郡分?设南国子监,一切规章比照京城。
圣旨一出,国子监生源改革有?一次闹得沸沸扬扬。
寻常学子注意的是,明?年国子监即将扩招,国子学、太学、四?门等扩出了将近两百名额,即便寻常百姓出身的学子也能通过考试进国子学等读书。届时?,国子监会分?甲乙两班,分?班不凭家世只凭成绩,相对应的,国子监结业岁考也会增加难度,凭成绩过考,而非凭借家世。
学子们欢欣雀跃,仿佛自?己见证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这要是换成两个月前,谁敢想想寻常子弟只要聪慧就能进国子监读书,那可是等级森严的国子监啊,如今竟也破格了。
看来,文教是否得以兴盛,还得看孙大人。
国子监这回大出风头?,由孙大人主?编的科举参考书有?一次迎来了销售热潮。原先只在京城一带买得火,如今大江南北的书谱都有?了这般参考书的身影。
学子们对孙大人的崇敬之情?,无形之中又?拔高了许多。
而世家大族在意的是,各家的子弟幸好还能够凭借家世入国子监,如今入国子监从原本的看家世变成了家世、学识皆可。好歹保住了世家大族最后一点颜面了,看来圣上还没有?做绝。只是争气的孩子还好,不争气的孩子入国子监多半会被?分?到乙等班,原本没有?多少比较的机会,比人差些也就差些,可往后时?时?都在比,他们若总输人一头?未免太憋屈。
造成一切都是承恩公?府,不对,如今只是方家了。
其实早在方家出事?引发民愤的时?候,世家便已察觉不妙了,只是那会儿他们总还心存期待,想着皇上不会这般无情?,不成想,皇上真就如此无情?。
连皇后的母家都说问罪便问罪了,他们跟皇后娘家比起来,更显得无足轻重。可方家是罪有?应得,他们才是被?无端牵连的!
方家不得不承受来日四?面八方的仇视排挤。原本他们即便门庭落败,可只要依靠着皇后与太子,凭借多年巩固下?来的关系网,一样能在这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却不行了,方家引发了世家大族的众怒。
要不是方尧年胡作非为,国子监改革不会这么轻易推行,他们家的子弟也不必与寻常学子争抢科举入仕的权利。
方家作为这一切的导火索,理所应当得承受随之而来的报复。近日方家仅剩的几个尚在朝中的庶子与族人,都不约而同地遭到了排挤打压,每日过得如丧家犬般。
皇后与太子看在眼中,却不好为其出头?。一来方家的确错了,二来,为了已经式微的母家与整个世家大族站在对立面,不值得。
皇后与太子皆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大方摸样,选择以退为进。
这一局,朝中说不清谁是赢家,但是国子监肯定?不亏。甚至为了明?年的扩招,户部还拨了一笔钱,用以修缮跟扩建学舍。国子监占地不小,如今扩建起来也方便,不过是将北边的马场再缩减一些就是了。
监生们可跟着沾了不少光,从前老旧的门窗都给换了一遍,就连经年的桌椅也都换了一套崭新的。
孙明?达本来预备着连墙也一道刷了,考虑到一两日干不透,便决定?放一放,等年后傅朝瑜等一批人靠走之后,再做打算。如今早已入秋了,傅朝瑜这一批监生在国子监也待不了多久,年底国子监有?一场岁考,凡是通过的监生便可以跟地方官学的学生,以及各地通过“发解试”的举子们一同参加春闱。
换言之,能够参与春闱的,一边是国子监与地方官学通过考试的生徒,一方面是获得通过州县考试的举子。三者都有?考试,但是国子监的结业考试相对简单,地方官学的结业考试严格限制人数,通过州县考生的大多都是没有?家世、没有?权利的寻常学子。
三者考试的难易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若这群人真能通过春闱这种礼部组织的考试,将来还得通过吏部的考试才能进行授官,这吏部试中人情?世故的占比就更大了,要不怎么说世家永远是世家呢?权利只在世家内部流转,如今只是稍稍让渡一部分?给普通学子,便引得世家大族愤愤不平了。
孙明?达这些日子也在忧心。他不担心别?的,如今国子学这边大多都是世家子弟,真到了授官的时?候不会被?为难的。可傅朝瑜却是商贾出身,他又?是这般张扬的性子,来日得罪了人,在吏部试上卡他一遭,自?己与王纪美根本鞭长莫及。
他们在吏部可没人啊……
傅朝瑜也深知这一点,但他别?无他法,只能越发用功读书,争取在春闱一鸣惊人。为了春闱,他如今每日都要抽出大部门时?间向?他先生请教。
兴许是骤然遭遇变革,兴许是意识到未来他们身上的这层世家光环会渐渐退散,国子监中的监生们仿佛一夜之间沉淀了下?来,读书的紧迫感袭来,每个人都变得焦虑了起来。
杨毅恬甚至跟家里人说好,过了岁考之后,他不会参与进士科考试,而是走算学??x?的路子。于杨家人而言,他们不介意杨毅恬是否能进士及第,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够了。
算学是不是正道,但有?几个人能进士及第的?只要杨毅恬喜欢,杨家人便全力支持。
杜宁险些被?他扰乱了心神?,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杨毅恬都改了想法,他还要死磕进士考试吗?问题是他年初还是个倒数,便是这些日子奋起直追,科考也注定?过不了啊。
他总嫌弃杨毅恬不聪明?,可这些日子他冷眼看着,杨毅恬在算学上是很有?天分?的,那他呢,他的天赋在哪里,他唯有?在背书上面能有?些长进了。
杜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以及对未来的惶恐之中,明?年春闱,他能让父亲满意吗?若是落榜,父亲会不会失望……
纠结之下?,杜宁一连几日没睡好,等了又?等,他最终还是跟他父亲坦白了,鼓起勇气让他先生多请了三位经学的大儒。也亏得他们家世显赫,才请得起这样的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