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上德从不标榜自己的德行,就像她,有德也不说出来。反观郅都之流,口口声声标榜仁义道德,实则是一柄毫无道德感情的刀子,无耻的杀人工具!
可怜的孙子哟,你死得好惨……我很快就让你弟弟来陪你,可好
老太太面容哀戚。
不得不说,在没电报没手机通讯事业完全仰仗两条腿的年代,信息阻隔导致的祸患时有发生,窦家的探子只在牢外得到了临江王自杀的消息,进一步的确认却是没有。再加上谁也没料到彻太子会好巧不巧地出现,救了刘荣一命。
这个心狠手辣的酷吏,竟然容不下一个清白无助的年轻灵魂!
窦太后化悲痛为愤怒,直接召来刘启,把早早搜集好的郅都的罪状扔到他面前。
“杀还是不杀,你看着办吧!”
景帝虽然对自己那位不安生的母亲心怀仁慈,但毕竟本质上还是个不会轻易被女人左右的明君。
这份罪状自己毫不知情,明显是窦太后绕过自己找到相关部门办的,这个念头,立刻让刘启警惕起来。
景帝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所谓的罪名,模棱两可地说:“母亲身子要紧,别为了这些小事生气。若是罪名属实,必然依法处置。只是郅都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为大汉兢兢业业,连妻子都不要了。就因为这些罪状便要杀头,恐怕会寒了文武百官的心呐。”
“如果不杀,你叫姓郅的把孙子还给我。”窦太后语气激动起来,许是气急了,咳嗽几声,贴身宫女春桃连忙递了杯茶水,结果咳嗽更严重了。
惹得刘启狂瞪她:你是不是蓄意呛死太后啊?
“咳、咳……苦命的荣儿……年纪轻轻的……咳,就这么没了……”
女政客就有这样的优势——我说不过你,还哭不过你吗?
景帝懵了,他被太后临时加塞进这场突击战里,两眼一抹黑,毫无准备。
“荣儿不是关在牢里好好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窦太后喘不过气,枯瘦的手颤抖着指了指奴婢:“你、说!”
“回禀陛下,今日彻太子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去看望临江王,不料傍晚就传来临江王自尽的消息。”
“放肆!”
景帝一听,气得摔了茶杯,春桃伏地讨饶,连连磕头,身体不住颤抖。
窦太后的气喘咳嗽适时地好了:“拿婢子出气算什么本事?家宅里闹不安生,全都是被狗奴才勾搭坏了!皇帝,是时候整治整治了。”
都说知子莫若母,一撅腚就知道拉出什么样的玩意儿,其实反过来,儿子对母亲的了解也很透彻。
景帝十分清楚老太太“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终究会是我的”这样的脾性,她表面上是在为王娡母子开脱: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只不过太天真,一时受到了大坏蛋大魔头郅都的蛊惑,帐还是算在别人头上。
然而实际上却完全落实了太子与临江王自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传出皇后教唆太子残害手足的风声,刘彻的名声算是毁了,那么,未来皇位的归属,还真就说不清了。
景帝立即派人去将涉案人员传来。
王皇后先到一步,问起缘由,窦太后冷哼,不搭理。
景帝铁青着脸质问:“今天太子去看你了?”
提着小心,王皇后点了点头。
景帝又急又气:“你们母子俩商量了什么好事!”
敌情不明,前太子那等敏感的话题还是暂且不说,王皇后打太极:“不过说说闲话,阿娇也在的,臣妾不知究竟犯了怎样的忌讳。”
“还敢狡辩!”窦太后咄咄逼人。
景帝猛给自己的皇后使眼色:“你给我透句实话,在场的都没有外人,就算真犯了错,母后顾念亲情,也会给你们兜着。”说完深深看了老太太一眼,话里回护之意昭然若揭。
窦太后毫不留情地讥讽道:“手心是肉,手背就不说肉啦?皇长子死得不明不白,不了了之,岂不是教人笑话!人命关天,太子若是连错都不认,将来如何教化万民如何治理天下?!”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语气一句比一句狠厉。
王皇后讶然问道:“彻儿道临江王被关着可怜,求我替他说情,还专程带了阿娇同去看望,怎么就闹出人命来了?”
“阿娇也去了?”景帝一听,心存侥幸,意识到事情尚有转机,便暂停审问,等刘彻回来再说。
三人在沉默中喝着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将阿娇送回家门,刘彻和张汤讨论怜香惜玉妹子优待的命题,后者坚持剥了皮之后都不过一具白骨的观点,令人无可奈何。忽然见宦官着急火燎地朝自己脚下扑了过来,刘彻才知道长乐宫已经闹上了。
一边疾走,一边问清了大概情况,刘彻心中有数,庆幸之余又惹出几丝真火。
别以为是你孙子就真的当作孙子来欺负!
面对三堂会审的架势,刘彻故意什么也不说,先来一句:“儿臣知罪。”
窦太后大恸,声音高了几度,可刘彻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喜极而泣。
“孽障!”景帝拍案而起。
几乎同一时间,王皇后拦住求情。
一个想打却打不了,一个不想打却必须打,一个想劝又劝不住,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父皇息怒。”刘彻不紧不慢地说道。
息个大头鬼!“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儿臣一时失察,轻视了兄长宁死不屈的气节,竟然买通狱卒,暗中要来刀笔,以死明志。都是儿臣的错,没有及时赶到,以致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