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没法的,青儿,永远不可能烟消云散。”
那痛疤永远愈合不了,它会溃烂蔓延,时时刻刻提醒着你,痛。
(五十二)
听医官的嘱咐,往后的几日我一直卧躺在床静心调养,两日后虽不再溢血却有了泛恶干呕的症状。年嫫嫫说这是害喜之故,让我放宽心别胡思乱想。我也努力去排空脑中的东西,不管白日黑夜能睡则睡,心想睡着了就不会去想些不该想的。
“娘娘是醒着的吗?醒着便起身吧……”
前几日还是夜不能眠,这会儿却是越来越乏困,只要头沾着枕头便能睡过去。多休息多睡眠是好事,年嫫嫫和青儿却不让我睡,她们说我睡着时,梦魇连连。
“梦?”
年嫫嫫拨开我沾在脸上的发丝,忧心道,“想必这几日来都是,要不是前日青妮子捧着参汤守在床边等您醒来还不知道。您究竟梦见了什么,受了如此大的惊吓。”
“惊吓?”我摇着头,我一点做梦的记忆也没有,更别提梦见了什么受惊吓的事。只是感觉每一回醒来都很累,像是翻山越林之后那样疲累。
“不说了。”青儿来到床边端坐下,又要我喝参汤,“来润润口。”
我摆手推开勺儿,忍住涌到喉头的恶心,“喝不下。”
青儿无奈,起身把参汤交到年嫫嫫手中。年嫫嫫端过炖盅舀起一勺,强硬地送到我嘴边,“这不是给娘娘的,是小皇子要喝的。”
死老婆子,我暗骂一句夺过她手里的炖盅几口牛饮下,然后咬紧牙关将胃里的东西压住、封住,“唔……青……”忍了半分钟一盅参汤还是辗转进了痰钵。
年嫫嫫不禁叹气摇头,“这就去了多少银两啊。”
青儿扔给老婆子一个横眼,“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嫫嫫该去外厅煎药了吧。”
“嘿,倒轮到你这丫头来使唤我了。”年嫫嫫伸手戳了一下青丫头的脑袋,接着转身朝我欠了欠身,“知道娘娘不放心悠荷、文秀这两个丫头,老婆子这就去看着,青妮子你陪娘娘说说话让她放放心。”
这老婆子,说话也夹枪带棒。我没好气地回道,“知道我不放心还在这里罗嗦。”
“娘娘可是醒着的?”帘门外响起了悠荷的声音。
“进来。”年嫫嫫道。
悠荷掀帘疾步走来,神色有些慌乱,“贵嫔娘娘和昭仪娘娘前来探望,这会儿正被文秀拦着。”
“皇上有口谕任何人不得来惊扰娘娘,她们好大的胆子。”年嫫嫫咬牙道。
“昭仪娘娘,谁?”我抚额问道。
“兰婕妤,淮阳公主之母。”
皇上登基之后,朝臣妃嫔各有封赏。前朝遗孀中封了一位太后两位太妃,几位公主也给了新的封号。开国之初皇上缩减宫妃人数,以视勤政为民不沉迷淫色。一后,三夫人,九嫔,婕妤、美人、才人、良人等三十六世妇,侍御、保林等八十一女御,其余散号若干,品阶依次往下可增至九品。此乃祖制,人数并不算多。历代后宫在此基础上有增无减,前朝便有一位皇帝增设为四夫人、十二嫔,世妇上百人,女御更是多不胜数。而今咱们的皇上不仅不增添一人还把六品良人大笔删去,改为二十七世妇,女御也裁减到三十九人分别为正六品侍御十二人、正七品保林二十七人。而这嫡后除外的三妃、九嫔、婕妤、美人、才人、侍御、保林一共七品七十八位,受封其位的尚不足一半,皇上的后宫可谓萧条得很。
此次封赏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诞下一位皇女的兰婕妤、而今身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其女淮阳郡主也晋封为淮阳公主。起初不论是外朝、后宫皆以为会晋升一位贵妃娘娘,皇上对铁昭媛向来赞誉有加,只因其兄铁言衡负罪使得昭媛娘娘祸及牵连,可现下不同了,昭媛娘娘产下南安嗣王乃大功一件,虚位以待的贵主首位自然是她的。万万没想到,册封兰昭仪之后就再无旨意颁下,如今贵妃妃位仍是虚闲。
虽说皇上有令在先,但玉贵嫔向来自侍自大,而兰昭仪娘娘想必仗着近来得宠,被玉妃娘娘在耳边一扇风便跟着来了。
“打发她们走……”
“娘娘!”我话还没说完年嫫嫫便当头给我一个栗子,厉声呵道,“用脑袋想事情!”
我刚要恼,青儿便拉着我的手覆在小腹之上,“她们来是想看一看您是哪副模样,娘娘这会儿的样儿实在难看,您觉得是见还是不见?”
“我的样子?文秀,镜子。”
文秀将铜镜拿到我的跟前,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憔悴的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痛快、解恨。
“婢子去回禀两位娘娘,就说您……您身子不好不便见客。”文秀小心说道。
年嫫嫫摆首叹气。
我也摇头,“你说不好她们就信了?见,我得去见上一见,告诉她们我好得很,这样她们才相信我‘不好’。”
秦妃娘娘龙种难保的传言早在皇城之中沸沸扬扬,两位娘娘是想亲自来确证一下传言是否属实。既然她们想看我就给她们看,遮遮掩掩她们反倒有别的猜测。我这样一副面色如鬼的尊容仍要强作无事下榻见客,无疑是告诉别人‘此地无银’。给她们看,看看我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们便舒坦了,别再动别的心思来弄死我。
下床更衣梳妆,扑上厚重的白粉胭脂仍是遮掩不住病态。打扮妥当后起身移步,突然想起什么不禁惊叫出声,“纤禾说不能起身走动半步!”
“辇椅就在帘外,老婆子抱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