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侍卫一句‘幸不辱命’之后又是一连串的话珠,若不是青儿开骂他不知还会说道多久。
“险些忘了这个,娘娘给。”
我接过他双手奉上的雕龙玉佩,丢在膝上怔怔看着那个‘熠’字。尊贵的少君把这东西给我也实在是大方,有了它我等于是做了半个君上。
“我曾经有一只鹰,是和我做伴的家人。我很疼他,自己吃糙谷也要省下铜钱给他买肉干吃。那家伙很不懂规矩见人就抓,我也时常被他抓得满手血痕。”
“鹰,这会儿呢?我没见着过。”夏禹道。
“有一回他惹了一个拿剑的人,被人一剑劈开了。”我回道。
“有人敢劈娘娘的鹰?!”
“那会儿我还不是娘娘。”
“娘娘应该教他懂规矩。”夏禹又道。
“是吗?”我重新拈起膝上的玉佩,拽着穗子甩了两圈突然向后一扔,引来身边两人的惊呼。“风吹够了,回殿。”起身把那雕龙玉佩踩在脚下走向门口,不忘吩咐一句,“青儿帮我把玉佩收好。”这劳什子我要了有什么用……
可我倒希望被一剑劈了,图个痛快。
(四十五)[小修]
铁昭媛生下二皇子一个多月以后兰婕妤诞下了一名皇女,昭媛娘娘着实松了一口气,听说之后的每顿膳都比往日要吃得多些。接连添一子一女,圣驾却没有为此等大喜事回都,只先后传来圣旨册封了一位南安嗣王和一位淮阳郡主。
此后的半年里,少君不论是他十九岁的寿辰还是之后的年关都没有回来,圣驾一直在界河以南的泥沽、双港、南河、独流等驻军地之间奔波,直到隔年的春末才派人捎回搬驾回府的消息。
头年分发了秋衣冬衣,这一年玉妃娘娘又让我负责打理各殿换季薄衫的裁制,因为娘娘要忙着为迎接圣驾做筹备,管不过来这等小事。
“也只有这时候才想起咱们中殿,这也好。”悠荷一边指挥人清点单子一边叹着气。
青儿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啊,自打府上两位娘娘的连台喜事之后咱们中殿确实清静了不少,再不像从前一样惹眼了。”
“从前很惹眼吗?”我随口问道。
或许玉妃偶有刁难,但还没她们说的那样严重吧。当然,我所见所听的并不多,也不清楚背后有多少事儿是我所不知的。
青儿一副摇头叹息的样子,“不惹眼不惹眼,对娘娘来说是虱多不痒。”
年嫫嫫也长声叹起来,“不知是福是忧哟。”
我看着叹来叹去的几人没好气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堰,想那么多干什么。”
世事难料、人心叵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的明枪暗箭是东南还是西北逼来,小心提防只会防不甚防。如果终究逃不出这个圈注定要当这个靶子,那就等那些枪啊箭啊射来再说吧。
“这一回凤袭殿会不会多一位贵妃娘娘呢?”文秀也来补上一叹。
“不会。”我肯定地说,非但不会,一些人还得小心着。
“啊呀,嫫嫫你又要干什么!”悠荷突然抓住年嫫嫫的手叫起来,“上一次,上上次,您已经给您的小孙女攒了好些布料,这一次还来!会不够分的!娘娘您看啊!”
“嗯,嗯。”夏禹应和着点头,正想说什么被青儿一瞪便住了嘴。
年嫫嫫夺过布料,理直气壮地说,“我那小孙女个头拔得快衣裳也得换勤点儿,这么一点布娘娘不会小气得不给老婆子吧?”
我斜眼看了一眼老婆子,挥手道,“给吧。”见毛就拔的老婆子。
他回来的那天朝臣嫔妃们浩浩荡荡地前去城门迎接,我没有去,荒废了一段日子的习武课我得赶快补上来。可是姜师父要去接驾,两位姜师兄也跟在屁股后头,没人给我上课我只得改到马场练习骑射。
之后的一个月我都没有和一年未归的人照过一面。一年啊,不想见他?我没有这样说。我告诉自己只要每日射中三百箭我便可以去瞧他一眼,可是不论我如何折腾每日也仅能射出两百箭且并非每一箭都射中靶子,所以我没瞧他半眼。
“娘娘该歇一会儿了!”年嫫嫫在外围招手大声喊着。
我却置若罔闻,继续打马开弓,“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照这样下去今日没准儿能完成三百箭的任务。
年嫫嫫见我不听,当即上了一匹马跑入骑射场呵退一干陪练的活靶子,然后上前来将我的制住,“看看您的手,该歇着了!练得如此拼命也轮不到娘娘您上阵杀敌。”
嫫嫫一句话浇熄了我的‘热血’,是啊,我这样拼命干什么,可笑,难不成我还真想去瞧他不成。
下了马我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马场的围栏外等着欣赏初夏的晚霞。悠荷端来温水供我清洗脏汗,文秀为我准备了一杯壶香浓的茶和几盘精美的糕点,青儿命人在周围圈着帐布遮挡山风,夏禹主动担当重任,年嫫嫫则为我整理着松掉的头发。
“娘娘可有留意今儿头上这三根簪子?”年嫫嫫一边梳理一边问道。
“簪子?”我摇头,没留意。
嫫嫫拔下一根递给我,“喏,瞧瞧。”
非金非银的簪子简简单单没有一点儿花样,唯一的花饰是簪子头端像是箭簇一般的形样。我明白了,这簪子箭是嫫嫫送我的护身物,“多谢嫫嫫。”
“式样虽不好看但好用,隐在一头的钗花里倒也看不出来。”
歇息了一刻钟之后,钴蓝色的天空慢慢渗现晚霞的暖色。我正惬意之时两名行色匆匆的侍卫走来在我跟前低语,‘府上闯入刺客,娘娘速请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