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份心态,苏徐行也不得不承认这冯淑兰还算是个人物。
“多谢母亲关怀,琰儿一切习惯。”苏徐行当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败坏自己名声,他一拱手,恭恭敬敬地给在场长辈行了礼。
“见过祖父、父亲,母亲……”说着,他低着头冲凉亭那边遥遥一拜,“见过各位夫人。”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再加上他出众的面容与气度,哪里有冯淑兰口中所说的那般不堪?凉亭里的夫人们一时都有些疑惑,这苏家大少爷确实姿容不凡、仪表堂堂,怎么看也不像会顶撞主母的不孝之徒啊!
冯淑兰可不管其他人对苏徐行的看法,她戏台子已经搭好了,接下来就要看这位道长的了!
见苏徐行面带疑惑地看向站在正中央的长袍道人,冯淑兰笑着解释道:“这段时日苏府不太平,先是你身患寒疾,后来老太爷也病倒了,临江也传了些对咱们家不利的风言风语。”
“这不,同知大人家的夫人向我推荐了这位问道老人,他在临江可是有名的大师,有他做法,咱们苏府以后自然万事无虞。”
冯淑兰先是说因为有风言风语,毕竟那些流言都与他有关,后面又搬出了同知大人的夫人,苏徐行就是再有质疑也不能多言了。
就是不知这道长究竟会耍什么把戏。
苏徐行敛下眉眼,低眉顺眼地冲冯淑兰说了句:“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见他这般识相,冯淑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小畜生,你最在意的前程便葬送在今日了!
想完,她猛地转身,冲那老道做了个“请”的姿势:“请道长开坛!”
那白胡子老道得到指示立马一掀衣袍,挥出手中木剑,他口中咒语不断,手上施法也不停。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纷纷入了神。
只有苏徐行,始终冷眼旁观。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猛地抽出几张符纸,默念口诀,待他睁眼将那符纸往坛中一扔,只见火光蹿天,吓得在场女眷一阵惊呼。
等火光散去,老道手中木剑一指,直接指向了临江的西南方向。
“能压制此煞星之人,在西南方、空心树、名带山、……”老道喋喋说完,众人一时都有些懵。
只有苏徐行心中默念了这几个词后,忽然就明白了冯淑兰的用意。
“西南方……空心树……”一旁的苏承脸色也猛地一变,“空心树为‘竹’,西南方向的‘竹’只有……”
剩下的他不便多说,众人却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临江府城西南方向的‘竹’那便只有“竹香楼”了,可那是小倌馆啊!
冯淑兰也反应过来,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问道老人:“大师所言之人是……男子?”
“正是!”哪知问道老人答得毫不犹豫,“女子命格弱,压不住他,只有男子可以。”
嚯!
这下不止苏家人脸色异常,便是凉亭里的夫人们也不由得站起身来,尤其是同知夫人,她本是好心帮姐妹解忧,哪知会算出来这个结果。娶男妻对于大家族来说那可是有辱门楣的啊!
而且大琼朝虽然民风较为开放,狎玩小倌男妓不足为奇,但娶男妻者少之又有,虽然不是没有,但律令有言娶男妻有违人伦,娶男妻者不得入仕。所以娶了男人,那就相当于将自己整个前途都葬送了!
“这这这……”同知夫人有些慌,她可不想变成苏家的仇人啊,她连忙走下凉亭,劝解道,“道长可是算错了?”
哪知那老道双眼一瞪,一点也不惧官家太太:“命该如此!岂有老夫算错之理?”
“若是不信,老夫也奈何不得,但若府中再出什么事,可就别怪老夫不管了!”
本来是一场祛除晦气、消散煞气的“大好事”,哪知这大好事也变成了“晦气事”。
哪有人家愿意子孙娶男妻断前途的!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一直坐着的苏起家这时却突然看向了苏徐行:“苏琰,你是何想法?”
想法?苏徐行心中的那点猜疑瞬间就被证实了。
果然,不是自家人自然不会心疼……但这个结果,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他喜欢的就是男人,之前他还在思考怎样避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他的婚事攥在冯淑兰手里,她定不会让他好过,而他……不管哪家女孩子他都不想坑害了对方。
等于说,冯淑兰此举实在是……
正合他意!
小倌地位低下、身不由己,进门后他让他好好生活,日后离开苏府便给对方自由与钱财,也算帮人一把了。
想清楚这些,苏徐行忽然一掀衣袍,朝着苏起家就跪了下去:“近日临江流言琰儿也有所耳闻,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琰儿不信自己是煞星之命,但涉及祖父安危琰儿岂能儿戏?既是为了苏家安宁,琰儿愿听从道长所言,娶我‘命定’之妻。”
“琰儿一人不足挂齿,若以我婚约能换苏家安宁,以我前程能换苏家荣耀,苏琰义不容辞!”
说完,苏徐行“砰”的一声朝地上磕了一个头。
他此举实在大义,为了家族竟然能牺牲至此,这样的人……一时间,看着他的夫人们眼神都变了。
磕完头后,苏徐行又接着说道:“琰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起家坐在上首,眼中晦涩复杂:“你说。”
“虽是男妻,虽其地位低下,但到底是娶妻,望祖父、父亲、母亲准许孩儿以正妻之礼迎其过门。”
“既是帮琰儿压煞气,琰儿也不能亏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