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铮倒没有那么在乎父母的看法,之前说不说他都没有意见,对于自己的父母,他没什么好说的。他是顾及到杨辰枢,杨辰枢从小就是他父母亲自教养,任何事都得有个交代才说得过去。
赵家父母在那里暴跳如雷,赵铭铮依然是端着他的犟脾气,死活不多说一个字。这种态度让夫妻俩更加失控,直接把人拖回自己家,关上门抄起扫帚一顿毒打。赵母一边打一边哭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种儿子!我不求你飞黄腾达,我只要你这辈子正常些,别给我惹大乱子!这下好了,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少年的身体比一把扫帚结实多了,没几下那扫帚就断成了两截。赵铭铮抓住半截扫帚,在杨家要照顾杨辰枢的感受,在自己家就管不着那么多了,大声说:“你所谓的‘正常些’就是让我拼命学习,长大后接手你们的公司,再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稳固根基,最后死在不知道哪栋宅子里?!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给我什么我就得收着,凭什么我喜欢什么都由你们说了算?!早知道今天这样,当初就干脆别搬家,或者我直接当一辈子的咸鱼,用不着每天都好好刷题!”
赵父绝不给小兔崽子绝地反击的机会,抽出皮带又是一顿暴打:“搬家还不是为你好!你原来那个死样子天天跟着一群混球不学好,不转学搬家怎么能行?!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你操了多少心?!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你就是这个蛮不讲理的态度!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蛮不讲理的究竟是谁,我到底哪里不要脸?我小时候做噩梦怕得睡不着觉你们怎么不操心,我一个人在家你们怎么不操心,我在学校被人欺负挂了彩你们怎么不操心?!你们的操心操到狗肚子里去了!少他妈拿这套压我,你们只是为了自己好!”赵铭铮咬紧牙关,不老实挨打到处跑,可皮带还是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说理说不过,赵父干脆光打不说了,赵母则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哭,一口一个“不孝子”“孽种”。
哭声混合着鞭打的声音传到隔壁,杨家这边倒是分外平静,显得那皮带打在身上的声音越发刺耳。杨辰枢偏过头,想看赵铭铮,只看到一堵墙壁。
“别看了,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呢。”杨父冷冷看着杨辰枢,手指在茶几上连续地敲着,让人觉得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学校的教务处,而杨辰枢则是犯了错要被记过的学生,“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要自己付出代价。不过我和你妈不把你怎么样,有些事必须你自己下定决心。我只要你一句话,断,还是不断?”
杨辰枢站得笔直,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人,腰背和眉宇间却透出了一种锐利。从前他觉得自己的父母饱读诗书,无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在父母这里至少还有为自己申辩、讲明原因的权利。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天底下最豁达、最理智、最明事理的人,他曾经一度把父亲当作一种目标,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理智,那叫不近人情,自己的父亲也有不明智的时候,轻易就给“同性恋”打上了见不得人的标签。
他定定地看着父亲,吐字清晰:“不。”
干脆利落。
杨母偏过头去,站起身进入卧室关上门。
杨父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好。”
明明是肯定的表达,但杨辰枢不认为那是肯定的意思。紧接着杨父拿出手机,通过人脉找新的房子。杨辰枢知道父亲要干什么,只是他认为即使搬了家,他还可以用手机和赵铭铮联系。
可是他没想到,他与赵铭铮的断联,早就在父亲的算计之内。
赵铭铮被打得半死不活后躺在家里,要不是父母锁了门他高低得出去住。现在手机在打斗中被扣了起来,他没有备用机,想着总会出去的,区区一个手机还怕他没钱买?杨辰枢的电话号码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然而几天后,他忍着好了一些的外伤撬了房门出去找杨辰枢,结果敲开隔壁的门,门内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戒备地问他:“你找谁?”
赵铭铮几秒种内就明白了,搬家了呗,几天的功夫,搬得真干净,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年头公用电话都绝迹了,他只好下楼问路人借了手机给杨辰枢打电话,却只听见电话里的机械女声道:“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搬家了没什么,换号码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赵铭铮知道杨辰枢不可能换号码,那人就是自己被父母打断了腿也不会背着他跟他断绝联系的。那就是有外部原因的干涉,而赵铭铮震惊又绝望的大脑过了很久都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看见了坐在客厅的父母。赵母冷嘲热讽道:“怎么样,彻底断了吧?人还接得到你的电话吗?”
赵铭铮眼底发红,声音沙哑:“……怎么回事?”
赵父冷笑一声:“杨家世代都跟书本学校打交道,怎么会容许自己家出个同性恋?老杨可比我下得去手,以自己的命为要挟,逼着儿子换掉手机号,再也不联系。对他们这家人来说,面子大过天,文化人就比个心高气傲。”
“……”赵铭铮完全想象得到,如果父亲以命相逼,杨辰枢不可能无动于衷,就是他自己,跟父母关系这么淡漠恶劣,要是老爸拿刀抵着自己脖子,他也不会坐视不管。他只是不敢相信杨父那样的人会用这种方式逼杨辰枢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