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那便委屈柳小姐了。”周静见状,只得满怀歉意地作罢。
夜渐渐深了,月光黯淡,星星却如萤火,散落在空中。
韶声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抱着膝盖,终于倚着货舱里的箱子睡着了。
只是在梦里,她不得不直面白日里城破时的光景——
滚滚的浓烟在眼前升起,白日里看不见火光,只有黑灰的烟尘伴着热浪,使人的视线完全模糊。
鲜血与焦糊的味道弥散,充斥着鼻腔。
喊杀声如同闷雷,在身边一个接一个地炸开,没有停止的时候。
旁人的血肉溅到了衣服上,很快又被地上的火舌一齐燎尽。
着甲的人手持兵刃,四处追着人砍杀。
地上堆着的尸体越来越多,韶声穿过其中,跌跌撞撞地,奋力向前跑着。
眼看就要跑到了,面前却有人持刀跳出来。
她看得分明,眼前的刀刃砍得起了卷,腌臜的血肉凝于其上,混着泥土灰尘,变得黑不黑红不红,要落不落。
手起刃落。
”啊——“韶声逃无可逃,伸手护住脸。她想发出尖叫,但喉咙里已经没有声音了。
她猛然坐起,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简朴整洁的静室。面前有打坐的蒲团,窗外是葱郁的竹林。
她早已经不再那个船舱里了。
只是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到她离开故京城的那一天。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什么是叛军,什么是流民。
而不是贵女们在玩笑打闹,或是为攀比家中势力而附庸风雅时,轻飘飘说出口的词语。
真的会死人。
死了好多人。
就在柳家全家离开京城的那个早晨。
在她面前。
叛军真的来了。
齐朔说得对,京城动荡。
商山巡狩后,就已经有了山雨欲来之势。
可韶声什么都不知道。
齐朔说的时候,她不信。
临走之时,柳韶言转述祖父的话,她没什么感觉。
——直到旁人的血喷到她的脸上。
当日,韶声帮助周静安置行李,耽误了时间,没同柳家人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