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妻子在关心他,他很开心,也就跟着她一起炫了三碗饭。
饭是什么味道不重要,看着小妻子下碗好香啊,又香又甜。
佟美佳问他,“你喜欢吃甜的还是辣的?”
“甜。”这次,暮饫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他和佟美佳说起过往,“我母亲做的桂花糖糕很好吃。”
他竟然会喊暮央母亲?
佟美佳困惑地歪了歪头,正要说话,暮饫已经继续他的话题了。
他和佟美佳解释,“我父亲后来又娶了一位妻子,我一直唤她母亲,父亲忙于族中事务,我在襁褓中时由母亲日夜照顾,她是个善良可怜的女子,但她一直很乐观,也对我很好。”
佟美佳猛地想起来,之前郑明有和她讲过,郑宝方在暮央之后又娶了一名叫曾意婉的女子为妻,两人还生了很多孩子,夫妻和睦白头偕老,是人人赞美的一对夫妻。
她小心翼翼去窥暮饫脸色,他说起与自己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母亲,语气虽然淡淡,但佟美佳却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尊敬与信赖。
郑宝方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他还是一族之长,郑家族人因为暮央死了多半,且大部分都是青壮年,剩余这些老幼残,因为儿孙失踪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有些干脆上吊自杀了。
郑氏在当时属于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但因为暮央的一顿折腾,郑氏元气大伤,族人所剩不多。当地那些人传言郑家的人得罪了神明,所以才会无缘无故消失那么多族人。
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郑氏男女嫁娶也变得极为困难,好人家都不愿意选择郑家。
曾意婉比郑宝方要小了一轮,她嫁给郑宝方是因为家中弟弟娶妻需要聘礼,郑宝方可他出的聘礼最多,她的父母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嫁给郑宝方非曾意婉自己的意愿,但她进了郑家门后,一直在努力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恰逢当时家国战乱,本就摇摇欲坠的郑氏家族愈发如垂暮老者在苟延残喘。
最穷的时候,曾意婉绣荷包帕巾,编织筐子篮子拿出去卖,不仅要维持家用,还要补贴族中那些失怙无依的老幼。
没人知道郑明那么小一点就已经像大人一样有自我意识,曾意婉忙忙碌碌的时候,总会把郑明背在背筐里,用青草为他编很多好玩的小动物,她怕别人歧视郑明的外貌,又给郑明做了能把脸挡住的帽兜,和能把他鱼尾遮住的长裙子。
小小的少妇还没享受过嫁人后的安逸生活,就又为生活不停操忙。
累极了的时候,她也会因为被一块小小的石头绊倒而坐在地上呜咽哭泣。
她每次都是偷偷哭泣,在自认无人看见的地方,小姑娘克制声音,只敢哽咽地小声哭泣,或是无声抹眼泪,生怕哭的大声会引来别人。
但她背篓里的小婴孩却把她的哭泣听的一清二楚。
“姐夫哪里去了?四处跑的做生意?是去做生意了还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姐姐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你嫁进他家又不是当牛做马来的,还有这丑孩子,我的天姐夫前面那位丑成什么样了,怎么能生出这么丑的孩子。连他爹都不要他了,姐你怎么还当个宝贝一样养着啊。姐,你和我回家吧,家里现在日子要比以前好多了,爹娘看到你这样子肯定心疼。”
“明明他娘是得了病去世的,你别对死人不敬。”曾意婉不理会妹妹的话,“我既然嫁过来了,就该从一而终,这要回去了,家里那边多少人说闲话,也会影响你的亲事。而且你姐夫他人不错的,他是真的出去做生意了,你别乱说话。”
四处战乱的年代,有些商人能够看到商机大赚特赚,郑宝方也是个商人,但他因为暮央的诅咒总是时运不济,别人大赚特赚的时候,他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劫难,每每归家都是一身的狼狈与疲惫。
第二年,曾意婉生出了她和郑宝方的第一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没有好好活着,暮央对郑家的诅咒就如悬在郑家每个人脖颈上的一把刀。
这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把“刀子”命中,因为不知名的疾病浑身溃烂而亡。
“不得好死”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曾意婉背篓里背着郑明,怀里抱着她的孩子,日夜兼程,去往一个又一个巫医家中,跪求救救她的孩子。
但没有巫医能救得了,她在大雨中跌倒在地时,才发现孩子已经死去多时,她抱着孩子嚎啕大哭之际,依旧不忘用身上的衣物为背篓里的郑明挡雨。
“明明,你弟弟他死了呜呜呜,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当好一个母亲,我对不起你弟弟呜呜呜……”
雨很大,曾意婉才敢放声的哭嚎,雨声止了,她的哭声也止了,背着郑明踩着泥泞如游魂般归家。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和老幼病残们,曾意婉收敛悲伤,重新打起精神操持家务。
她的第二个孩子很快到来,这次是个女孩,健健康康的很是早慧,不到一岁就能走路并利索的说话。
曾意婉的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