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帙停下躲闪反击的动作,在遂徊又一次袭来时岿然不动地站定。这落在监控室的人眼里,完全就是银发向导已经被吓傻了,放弃了抵抗,面对瞄准他的脑袋即将把他脑浆子砸出来的巨大蛇尾动也不动。
但如果精神力有实体,那么他们就会发现,比遂徊身形更加庞大的,是应帙充斥整间禁闭室的精神触梢,它们盘根错节,遮天蔽日,挤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填满了每一道空隙,狰狞而鼓胀,如同有心跳一般规律地呼吸着。
粗壮的精神触梢在应帙的意念催动下,凝结成一条庞大的精神力鞭,他抬起双眸,微微扬起手,在他的身后是磅礴无尽取之不竭的精神力,浩渺如江海,随着主人的操控蓄势待发滚滚而来。
他高扬起鞭,恶狠狠地挥下去,将遂徊广袤浩瀚的精神迷雾瞬间拍散,雷霆般的鞭梢直击哨兵的精神壁垒,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之际,狂乱中的遂徊霎时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痛苦至极,整条蛇都软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监控室都愣住了。
“他是攻击型向导?”先前那名坐在校医院大厅的导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很少见到……怪不得有底气进小遂的禁闭室。”她拍拍胸脯,“我说虞医生你怎么敢放他进去……”
“这位小同学什么等级啊?”一名护士疑惑,“小遂不是s级吗?这得几等的攻击型向导才能一下子把他打成这样?……还是因为他们的契合度比较高?”
“而且……他不是去做精神安抚的吗?”另一名护士小声问,“怎么在这么凶狠地攻击哨兵?”
“想要安抚他,就得先打服他。”虞医生颇感兴趣地说,“这是针对遂徊这样精神域过度防卫症且狂乱期攻击性极强的哨兵,唯一的解决办法。”
……
应帙谨慎地靠近躺在地上的这条巨蛇,矩形瞳孔紧盯着周边的一切,蛇类天生就会装死,肚皮中央收紧,露出干瘪的折痕,微微半张着嘴,蛇信吐在一边。
应帙知道,眼前这条也是一样的。
在进入危险范畴之前,他将电击颈环的强度开到最高,无数道浅蓝色电弧光在遂徊的脖颈间炸开,鲜红的血肉刚被修复又再次被电焦,皮开肉绽。
遂徊见装死无用,愤怒地挣扎起来,被应帙直接一脚翻过去,踩在他后背的七寸上,也就是脖颈和心脏之间,防止对方暴起攻击,然后厉声命令道:“打开精神壁垒。”
“嘶——”遂徊不甘地扭动着,咆哮着,背在身后的双手拼命挣动,但他越是挣扎捆在蛇尾上的束缚绑带勒得就越紧,满地都是深红色的血迹。
遂徊的激烈反抗迎来的是应帙毫不留情的又一鞭,向导不遗余力地在施展攻击,仅仅两道精神力鞭下去,他的鬓角就出了汗,人也开始轻微地喘息。
精神力长驱直入,狠狠地打在了要害处,遂徊又是一声难以遏制的惨叫,痛到几乎失声,他再次失了力气,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这一回终于不是伪装,而是切切实实地被打痛了。
他颤颤巍巍地圈起蛇尾,小幅度扭动想要摆脱桎梏,但用力踩着他后背的男人依旧残忍而冷酷,无情地下达命令:“遂徊,打开你的精神壁垒。就算你没有理智,也有本能,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就像仓鼠遇到危险会吐出全部的粮食求饶,就像争夺领地的虎狮会躺在地上露出腹部祈求活命。
打开精神壁垒示弱,也是哨兵面对向导本能的保命方式。
遂徊转过脑袋,蛇瞳泛着寒光,朝应帙示威地龇牙,“嘶——”
应帙没有为他苟延残喘的反抗而恼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遂徊确实还留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就在他看到应帙嘴角勾起笑容的刹那,他的瞳孔收缩,身体发出畏惧的战栗。
向导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示弱便怜惜他、放过他,第三道精神力鞭如神罚一般再次降临,应帙疲惫地喘息着,咬着牙忍耐,目光仍旧坚定,不肯露出半点破绽。
“打开精神壁垒!”
第三次重复过命令,遂徊终于百般不甘地放弃了抵抗,喉间发出小兽一般嘤嘤声,祈求宽恕,他恐惧地缩紧身体保护自己,精神域外的壁垒已经千疮百孔,如果再不主动打开,持鞭的执刑人只会强行破坏他的城墙,硬生生通过武力闯进来。
太攀蛇精神体也随着主人的臣服而消失,应帙确认过这一点之后才敢微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将精神力鞭分解为无数道细长柔软的精神触梢,扎入遂徊的精神域。
这不是出自哨兵和向导双方同意的精神链接安抚,而是攻击型向导单方面的侵略,通常这种情况下打开精神壁垒的哨兵迎来的绝不会是安抚,而是肆无忌惮的破坏与践踏。
只能说遂徊的命既坏,也好。
坏在大部分向导都无法为他进行精神梳理,好在恰巧就有这么一名向导能够填补上他所缺失的一切。
应帙进入遂徊的精神域之后,后者便趴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而前者也缓缓从站立的姿势转为跪坐,垂下头颅,陷入神游状态。
监控室里全是为他欢呼鼓掌的人,但应帙听不到,他在糜烂的精神域沼泽里艰难地行走,尝试着找到梳理的头绪。
想死,上辈子他是犯了什么罪,这辈子沦落到给遂徊做精神梳理。
毕业之后遂徊不在他手底下当牛做马给他卖二十年的命都偿还不了他今日的这份恩情。
……
精神攻击十分钟,精神梳理一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