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太监几乎皆是京畿周边的汉人小子,他们家中大多"房无一椽,地无一垄,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不得已才进宫做了太监。因此像小许子这样刚入宫的小太监,比起宫女的地位低了许多,她们便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好奇的往里边拥着进边四处看。
院子是一个敞亮的四合院,从正北屋角的一条小巷看,这院子该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内栽有几株百年老树,一口水井,并几张散于四周的石桌凳。先到这的二十来名新宫女,成群的围在一起,已唧唧喳喳的说起了话。她们穿着清一色浅蓝布褂,仅梳着一条乌黑发辫,稚嫩的脸上脂粉未施,一身极其素净的妆扮,掩不住少女青春的气息。
德珍不是活泼的性子,加之大她们一两岁,一进院子就只身走到廊庑角下立着。
心想着入宫前母亲的告诫与今日所见所闻,不觉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后靠近。
"哎!"一声娇俏的轻呼,伴着左肩被人一拍,德珍惊讶的转过身。
是她!
那个先前与她在老太监那对视的少女。
少女看德珍一脸吓着的样子,捂着帕子吃吃地低笑起。
德珍第一眼就认出这个有双灵动大眼睛的少女,这时见少女明媚的轻笑着,就蓦然想起老太监说训的事,心中跟着泛起了些不快,但不愿一入宫就惹气,她面上自不作色,微微向少女点了点头,转身默然离开。
少女见德珍要走却是着了急,在原地跺了下脚,干脆跃前拦住德珍去路,张开双臂焦急道:"姐姐,可别恼我!我不是笑姐姐被……哎呀!反正我没嘲笑姐姐就是了!"说着一时急了,声音不觉拔高,引了周边几名新宫女侧目。
德珍不愿引起注意,又见少女一脸的天真,想了想拉她走到边上,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道:"小声些,大家都往我们这瞧。"
少女立马噤声,向周围看了看,不知怎又转过头,对德珍眉开眼笑:"姐姐不但认出了我,还跟我想得一样好。"说着嘻嘻一笑,真是个爱笑的姑娘,她说:"姐姐是这里长得最好看的,我一见就想和姐姐亲近,这下可好!终于和姐姐攀谈上了。"
好个口没遮拦的女子,德珍被她直白的话说得一愣,随即只感面上发烫,想来已是腮颊嫣红,倒不好反驳她来。
低头作想岔了话去,忽听院中传来女子响亮的喊声:"容姑姑来了!你,还有你们,都过来站好!六人一排……"德珍扭头看去,院正中立着三四名梳小两把头的女子,她们中只有一人髻中别了花卉,这人该是容姑姑吧。
德珍还正看着,少女一把挽住德珍左边,携着德珍一同往过走,边走边一派亲热道:"我们待会站一块,分在一起住的可能也大些。对了,还没告诉姐姐我叫玉玲呢!姐姐的名字不用说了,我早知道,是珍儿姐姐对不?"
这玉玲显然是个活泼的,不过十几步的路,她竟也能说个没完。
家中只有兄弟无姐妹,德珍一直盼着有个妹妹,玉玲如幼妹般亲近自己,心中尽管存了戒备,也不免由她拉着一起,等候容姑姑训话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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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门出家:指年满十六岁未婚阉割的小太监。
ps:这里说女主是内务府养大,是因内务府子女一旦出生,内务府就会给他们发例钱,男子还可以入内务府办的官学。所以是算作内务府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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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规严厉
容姑姑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子,容貌端正秀丽,体态纤侬合度。她一袭浅蓝素面的宁绸旗服,与立在她身后的两名宫女无甚不同,但仔细看可见她衣裳的袖口、领口、裤脚、鞋帮都绣着别致的?绦子和绣花,由此可断她是一个极讲究的人。而她言谈举止虽庄重却不失温和,说话时细声慢语十分娓娓动听,对她们这群新宫女也并无严苛,仅略说了几句以示训导的话后,就为她们安排住处、分发日常用品等物。
她们这届有资格伺候内廷贵人的大宫女,总共就是分派到容姑姑这的三十四人。
因人数不多,每二人可共用一间房,这倒是应了玉玲的话,德珍和她不但分到一起,还成为彼此唯一的室友。
夕阳西下时分,德珍同玉玲各自领了捎入宫的钱财细软,往后院房里回。
跨过前后院穿堂门子时,玉玲抱着她的青布包袱,用右肩撞了下德珍的后背,蹙着眉不赞同道:"珍儿姐姐,你做什么给那太监赏钱,以后咱们和他又没交集,交好他做甚!"
德珍拧着蓝布包袱,跨过三寸高的朱红门槛,回身温婉一笑道:"那位公公要从一堆儿包袱里分挑出我们的送来,还没有半点疏漏却是不易,不过一点吃茶的钱与个香囊,也是该得的。"
玉玲小孩脾气,听了仍不服气,索性扭头不语。
德珍轻轻一笑,手拍了拍无人动过的包裹,跟上玉玲回房。
走到房门口,推开房门,就见一张颜色暗沉的八仙桌,桌子上仅摆着一组褐色茶具。
玉玲一进屋,往桌上撂了包袱,一下坐到桌子旁,也不理进屋的德珍,兀自倒了茶啜饮。
德珍知她还在闹脾气,也不计较,拧着包袱轻步入内。
进的这间屋子,就是她二人分到的房。它是一间不足八平的小间,除了临门处设的八仙桌,东西两面墙下又各置一张炕床,两床的床头都立着一个柜子,以及床尾一人一个脸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