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看来,兰、佟二妃势均力敌,皆有荣登后位的可能,就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思及此处,德珍忽然想知道享有“京师第一才女”之称的兰妃,又是何般风华?
一念好奇划过心头,猝然就见佟妃含笑的目光扫向她这边,德珍连忙敛神屏息,略微覆下一双眼睫,意态恭敬地任佟妃打量。
佟妃萦绕着一团雾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微诧。
德珍如容姑姑同出一辙的静默侍立,没有露出身边同伴一样几不可见的雀跃。
佟妃目光微顿的一瞬,立在她身侧的一名着绛色绸质棉袍、约四十岁的嬷嬷,低着头小声提醒道:“主子,太皇太后午休该起了。”
佟妃微微颔首,神色不变的移目到容姑姑身上,笑容可亲:“你和我好歹主仆一场,哪天得了空到承乾宫来,我必然是欢迎的。”
“喳。”容姑姑垂首应道。
佟妃无声笑了笑,转首正视向前方。
与那嬷嬷分侍步舆两侧的太监,随即拂尘一甩,仰头唱喝:“走——”
四名抬舆太监应声起步,舆后四名宫女亦步亦趋跟上,而她们三十四人只随着容姑姑一起行跪安礼。
远远地,佟妃的步舆已消失在一个转角处,容姑姑缓缓起身道:“都起来吧。”
闻声,她们这才一个个偷眼瞧着长巷子里佟妃离开的方向起身,又忍不住心中激动,纷纷与身旁同伴小声交谈。
靠墙站着的玉玲,也忙朝德珍探过头,满口的羡慕:“珍儿姐,佟妃娘娘刚会儿真气派,不愧是这——”
“咳!”容姑姑一声清咳,目光一一扫向新宫女们。
然这一次收效不佳,虽制约了大多的交谈声,仍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姑姑,佟妃娘娘真要从我们中选宫女去伺候?”
容姑姑从未见过的冷笑了下,没有理会那新宫女的问话,只不咸不淡的道:“若你们不想去织办处,我们现在就回去。”
话音未尽,瞬时一片鸦雀无声。
容姑姑方转身面向正前方,头也不回的淡淡说了一句“还要去的,现在就跟上走”,就已举步离开。
德珍继而跟上,在举步的一刹,她略略回目瞥了一眼那问话的新宫女,心道:佟妃不过是面上赞了一两句,却至始至终从没有明确的说要从她们之中选宫女。
想毕,德珍依旧目不斜视的跟着容姑姑身后而行。
拐角去慈宁宫的路上,佟妃看向十二年前陪自己入宫的万嬷嬷,轻声问道:“立在容安身后的那两小宫女,嬷嬷怎么看?”
万嬷嬷仍然目凝地面,低声回道:“容安眼光不错,不过还得再看看。”
佟妃几不可闻地“恩”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垂目不语。
这时,一阵呼啸的北方逆向刮来,佟妃的步舆却依然徐徐地向慈宁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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髹:古称红黑色漆,所以那步舆颜色大约为黑带暗红。
步舆:太后、皇帝、妃子内宫行走代步的工具。一般只有正三品以上的主位,即嫔以上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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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姐妹
一整下午的量体做衣后,她们这群新宫女随容姑姑又回到了那座二进小院。只是她们人虽回到这,心却是远远地飞走了,一连好几日魂不守色,每天日夕几回望院门。容姑姑将这些全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一如往昔的教习宫规教条。
日子就这样地过了半月,院子里那股不安分的气息渐渐地淡了下去,越来越失望的神色出现在她们大多人脸上。德珍许是一开始就明白佟妃的话不过说说而已,因此没有像她们一样的心浮气躁;而玉玲经过最初几天的跃跃欲试,也在德珍漠然处之下淡忘了佟妃说选宫女的事。
这一阵子,就在德珍过着此般清闲生活的同时,她也察觉出了异样。一向对她们一视同仁的容姑姑,却忽对她和玉玲多了些和颜悦色,尽管容姑姑表现的并不明显,仍让她和个别新宫女觉察出,比如从一品内大臣之女宝惠,就是个别察觉出的新宫女之一。
她和玉玲容貌本属她们中佼佼者,与同样容貌出挑的宝惠不知怎地,从刚分到容姑姑这里时就有不和。但彼此尚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德珍也就没去在意宝惠眼中隐含的敌意,可自容姑姑态度有些许改变后,宝惠连表面的友好也不再维系,总要在她和玉玲身上生些事端。
一日下午,日光一寸寸地向西沉下,窗子口截了大半的红霞。
德珍正坐在窗下做容姑姑吩咐的绣样,眼见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沉,她将绣样放进怀里的绣篮打算歇了活,喜珠从外一下推开没栓的屋门,焦急地拉起她:“珍儿姐,不好了!玉玲和宝惠她们吵起来了!”
德珍听得一惊,随手将绣篮撂在八仙桌上,就同喜珠赶去。
一出了屋子里,一眼看见东角水井处,围着十一二个新宫女在那里推推拥拥。在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隐约能听见女子断断续续的啜泣之声。
哭声嘤嘤而娇柔,德珍没细辨,连忙往过跑了去。在围着的新宫女背后驻足,由她们的肩膀处向里看去,玉玲正气势汹汹地与宝惠对峙,倒没有哭;发出泣声的,却是跪倒在她二人脚下的觉禅氏·良玉。
这良玉人如其名,当真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人以冰肌玉骨形容也不为过。只可惜良玉出身卑微,乃内务府包衣管领下女子,又系辛者库之贱籍,即使她是她们这届容貌最出众的,也不得不作为“家下家女子”进宫,成为最低等的粗使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