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声沉郁悠远,曲调恰是那日在杏花春余容姑娘唱的那首《长相思》,只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乐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这调子听在同一个人耳朵里,却截然不同了。
若说余容姑娘的长相思是杏花疏影里,那容与的长相思便是明月照关山。赵长赢静静地听着,那埙声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一会似骑着骏马飞驰在塞外一望无际的旷野,一会又似夜半独坐听着屋檐下滴落的雨声……
直到最后,那埙声转而低沉舒缓,只余些许看破红尘,诸相非相的禅意。
“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长相思。”赵长赢偏头,望向容与的眼睛,“只是没有酒。”
容与一笑,“下回喝酒时,我再吹与你听。”
“一言为定!”赵长赢伸出手,“咱们拉钩。”
容与伸出小拇指,二人小指钩住,赵长赢道,“拉钩上……”
“嘘。”容与突然打断了赵长赢的话,“这句话不太吉利,嗯,我们改一改。”
赵长赢没有意见,“改成什么?”
“拉过钩,一百年不许变。”容与浅笑,“好不好?”
“好。”赵长赢道,“一百年不许变。”
月亮在上。赵长赢心想,他跟容与要永远像今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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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一)
“长赢,长赢……”容与蹙眉,用手肘捅了捅赵长赢,低声唤道。
赵长赢迷迷瞪瞪地抬起头,见面前夫子正对他怒目而视,忙端正坐好,假模假样地翻开一页书,撑着眼皮囫囵听着。
夫子一拍书本,收回目光,摇头晃脑道,“近日天热,大家休息一会,稍后再上第二节课。”
“学堂给大家准备了绿豆汤,可以自行去后堂取用。”
赵长赢吹了声欢快的口哨,一扫上课时候的昏昏沉沉,朝容与道,“我去打绿豆汤。”
“不困了?”容与扬眉,问道。
赵长赢一笑,神采飞扬地一甩脑袋,高高束起的发辫飞起,在空中掠过一道肆意的弧线,“春困秋乏夏打盹,人之常情嘛。再说……”
赵长赢压低了声音,凑到容与耳边用气音道,“夫子说得实在无聊,我还是来小容师父这里开小灶吧。”
说完赵长赢哈哈一笑,右手一撑桌面飞身而出,回头朝容与挥挥手,“马上回来!”
容与面色微红,他不自然地别开目光,拿起笔看了一会早就翻烂的书,一时竟然看不懂第一行写的是什么。
“哎,容与。”束澜从侧边拍了拍容与的肩膀,容与抬起头,见他忧心忡忡,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容与问道。
束澜挪到赵长赢的位子上,神色严肃,小声道,“我这两日瞧着乔狗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担心他又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黄正卿现在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乔狗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容与一凛,正要开口,便听得赵长赢大呼小叫地跑过来,“绿豆汤来啦!”
“束澜!你坐我位子做什么?快回去回去。”赵长赢不满地瞪了鸠占鹊巢的束澜一眼,将手中的绿豆汤啪的一声重重搁在束澜面前,催促道,“快快快。”
束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抢过那碗绿豆汤,嘀咕道,“重色轻友,赵长赢你这个小气鬼。”
“说什么呢你。”赵长赢不跟束澜一般见识,殷勤地将绿豆汤端到容与面前,“给你的。”
容与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赵长赢。”赵长赢屁股刚沾到座位,正拈了勺子打算开始吃,听见夫子的声音跟背后灵似的在身后响起,猛地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
“夫子有事找我?”赵长赢茫然道。
夫子冷着脸,撂下一句,“到后院第一间房中来。”便转身走了。
赵长赢、容与和束澜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夫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还是容与先开口,安抚二人,“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我也去。”束澜也说道。
赵长赢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前边乔正仪的位置上没有人。他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妙。
待三人到了房前,房门开着,夫子和乔正仪正在里边,见三人来了,乔正仪冷哼一声,夫子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挥挥手让三人进来。
“赵长赢。”夫子翻开手中的卷子,道,“我昨日收到乔正仪的举报,说你上一次末考所作的文章乃是抄袭而来。”
“这份是乔正仪呈上的被抄袭之人所作的文稿。”夫子将赵长赢的卷子并另一张纸卷俱放在他面前,“你可有话说?”
这抄袭舞弊可是大罪,若是坐实,不仅赵长赢要被逐出学堂,连累着整个明月山庄都会被人瞧不起。
赵长赢当即怒目圆瞪,直直射向乔正仪,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不过是上回赌输了,你竟如此来陷害我!”
乔正仪冷笑,并不理会赵长赢,只向夫子一拱手,道,“夫子,我便说赵长赢定会说是弟子栽赃,弟子还有人证,如今便在学堂门口,等夫子传召,一看便知!”
“人证?胡说八……”赵长赢气得满脸通红,若不是念及乔正仪不会武功,早便一脚踹上去了。
“长赢。”容与手中折扇横出,打断了赵长赢的话。他眼风扫过一旁有备而来的乔正仪,微微一笑,拱手道,“夫子,既然乔兄说有证据在手,我们自然是要听一听。只不过,我们可否对证据真伪提些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