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把那个做成寿桃形状的玉雕拿起来:“你看这成色,养人!”
俞景觉得徐老太太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款式,于是问了价格打算付款。
一只手凭空挡住了他的手机:“欺负人不会看玉呢?”
俞景偏头,看见陈淮。
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的陈淮显然狼狈了不少,一身迷彩已经被湿泥糊了好几处,脚下踩的军靴更像是刚从泥里拔出来,轮廓硬朗的脸上也挂了彩。
他没跟摊主废话,只凑近俞景耳边,低声道:“这玉是胶注的,假的。”
俞景是真没有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也不曾防备有人会卖假货。
于是放下手机,对着陈淮道了一声谢,这声谢谢还没落地,原本吊儿郎当站在他身后的陈淮突然暴起,一把钳制住卖假玉的摊主:“我还得谢你。”
摊主挣扎,因为想要用力挣脱脸涨得通红:“你谁啊就抓我?这玉是从缅甸进货的,你凭什么说我卖假玉!”
陈淮冷嗤:“假玉这事儿先不说,象牙呢?”
“什么象牙?!我根本不知道……”
陈淮没让他把话说完,只把怀里的警官证掏出来晃了一下,随后从腰间摸出一副手铐,把人拷了推搡进路边的吉普车:“有什么话到边防所再说。”
路过俞景时,车窗降了下来:“要买玉,去最东边的原石铺子,选玉石让他给你雕样式。在摊子上买,十有八九都是假货。”
俞景点头:“谢谢。”
陈淮想了一下:“你是束水小学的老师?”
俞景又点头。
陈淮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语调都变得轻快了不少:“正好,帮我捎个人,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又对着俞景交代一句:“等会把号码发给你,谢了,明晚儿请你吃饭。”
俞景额角轻微一跳,条件反射性拒绝:“不用了。”
陈淮右手握在方向盘上,左手随意搭在半降的车窗上,闻言哂笑:“不用谢还是不用吃饭?我就是嘴上客气一说,真要吃饭,我还不一定有空。”
这话里的直白倒是呛着了俞景。没等他回应,陈淮摆手:“走了。”
吉普车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俞景站在原地,纠结几秒,选择去找陈淮说的店。毕竟他不是当地的,又不会看玉石真假,不如听陈淮的来的方便。
好在陈淮说的店离这里并不远,俞景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就看见了那家原石店。
店名叫“于石头”。
店里只有个戴眼镜的大爷,看见人来,他放下手里正在打磨的东西:“买石头?”
俞景打量他几眼,很快收回目光:“对,您这里有适合送老人的玉吗?”
老人一笑,嘴边的白胡子跟着咧开,话里的得意简直要溢出来:“不是当地人吧?运气挺好,找到老爷子我的店。”
俞景倒也没隐瞒:“陈淮您认识吗?他告诉我的。”
老爷子的笑脸突然一沉:“臭小子,要他给我介绍什么生意。”
他将手胡乱在衣摆上擦了擦:“年轻人,我玩了一辈子的石头,也就不跟你绕弯子。来我这儿的,只看玉,不看形,我先给你看看毛坯,你选了合适的,我再按照你要的样式打磨,五天后,你来我店里取,不满意不要钱。”
俞景没多想,当即说好,接着挑了个最贵的。
老人拿过一旁的老花镜,代替自己原本戴的眼镜:“挑这么好的料子,又是寿桃,送给家里老人的吧?”
对于俞景来说,徐老太太跟他家人也没什么区别,因此他也就爽快答应:“是。”
老爷子摸一把白胡子:“等着吧,保管满意。”
眼下日头正晒,俞景一整天都没事干,干脆坐在店里看老人选料子磨形状,偶尔跟他唠两句,反正也没人赶他走。
老人忙了半晌,一抬眼就看见他还坐在店里,挺顺口问了一嘴:“留在这儿吃饭?”
俞景这才察觉已经中午了,刚要拒绝,老人已经收了手里的东西,掀了门帘进里屋:“是陈淮的朋友,那就等着。”
俞景原以为老人只是随口一说,他没体验过这种热情,站起身时还有些慌:“不用,我马上走。”
没一会儿老人的声音从帘子里传出来:“也是稀奇,在你身上陈淮那小子没学会半点儿客气两个字儿,尝尝吧,这碗饵丝不是什么人都能吃上的。”
话落帘子再次被掀开,一碗热气腾腾的饵丝递到俞景面前:“整个镇上只有我有这个手艺。”
饵丝很香,面上撒着葱花香菜,还有晒干的菇类,大概是怕他不吃辣,老人没给他放辣椒,自己碗里倒是舀了好大一勺。
俞景受之有愧,但又盛情难却,只好低头对老人道谢:“要不我等会给您加点钱吧。”
老人呼噜一口饵丝:“用不着。”
俞景尝了一口,然后就有些停不下筷子。他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小板凳凳角矮,又怕碗里的油溅到衣服上,他只好敞着腿坐,身子尽量往前倾。
“你戴的这块玉,有些眼熟,倒像是我的手艺。”一旁的于石头突然出声。
俞景只说是一位叔叔送的。
于石头就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眼,下了结论:“准没错。你看这纹路,除了我没人有这个手艺。”他也差不多吃饱了,于是放下筷子,进里屋拿了一本相册:“这里边儿的玉都是出自我手,有多少玉我就见过多少人,瞧瞧,都留着呢。”
俞志送他东西时没说来历,那阵子又正遇上父亲殉职,母亲生病,俞景也没心思问,只收过道了谢。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这块玉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