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表情和情绪,稍有些疑惑地盯着对方,轻声问道:“二爷是?”
何征眯起眼眸,目光在明溯单纯温和的面容上逡巡,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当家的许二爷,明先生不知晓?”
明溯像是迟钝地捕捉到了一个“许”字,许久后才低头呢喃,声音徐缓:“许……是他么?”
稍顿了下,他抬头,露出一个温顺和善的笑,说道:“谢谢您,我知道了。”
何征也是知晓明溯的身份的。许屹周对明溯带着几分自我欺骗的滤镜,可何征没有。
他对明溯保持着高度的怀疑,几乎一直跟在明溯身边,相距几米远的地方,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明溯起初还会怯怯瞧向他,后来见他松懈得也开始玩手机,也逐渐放松了。
起初是在客厅里看电视节目。明溯实在没什么喜好,挑了个文艺频道,看起了相声戏曲。
面上是一副不太懂但有点儿感兴趣的表情,时而云眉轻蹙,时而舒展轻笑,也消遣了一上午的时间。
何征倒是没有真的松懈,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明溯身上。
只是这一上午的观察,他没对他产生半点儿信任,只是觉得他心思深沉,善于伪装,实在难搞,他可要防得紧一点儿。
何征下楼取外卖的功夫,明溯的视线才从电视上挪开,斜瞥了眼桌台花瓶处,微弱闪动的红点,似乎有人藏匿在黑暗中,如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真是,防他防得紧呢。
明溯心底冷笑。
故作困倦地垂了下眼眸,他伸了个拦腰,拉伸使得腰腹伤口轻微撕裂,令他蹙眉轻嘶。
何征拎着外卖回来,就看见明溯掀开白衬衫,娴熟地调整着绷带的松紧,眼眸中划过一抹冷嘲。
感受到来人的视线,明溯目不斜视,手抖一扯,便勒紧了绷带,他疼得闷哼一声,又手忙脚乱地把绷带松了松,笨拙地打了个结。
何征对此不做评价,只是把外卖往茶几上一扔,垂直落体的盒饭砸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明溯似乎是应激反应,浑身都向后缩了一下。
何征又是轻嘲一声,低眉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明溯,问道:“吃饭啊。怎么不吃饭?”
明溯似乎是鼓起很大勇气,抬眸看向何征,一双清澈的眼睛,含着几分委屈。
“你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
何征眉峰攒起,冷言质问:“你要手机做什么?装不下去了,联系你警察同事?”
“什么?”明溯懵了,眼眶发红,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什么眼神这般凶狠,又是为什么质问着他听不懂的话。
明溯躲避着他的目光,身体都在轻微地颤动着,似是强忍着委屈,嗓音很低,几近自言自语,“我想给许……二爷打一个电话。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对吧?”
“给二爷打电话?”何征眯眼。
明溯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似是委屈强忍泪水,只有声音浸上几分温软。
“我……我有点想他了。”
自欺欺人
何征的眼神明显有些诧异古怪,带着几分逼人的审视,明溯有些迷茫,眸色闪烁躲避他犀利的目光,怯懦地低头。
“对不起,不行就算了。”他低声道歉。
何征依旧没有言语,垂眸觑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客厅,消失在灰暗的转角处。
明溯并没有任何放松,小心翼翼拆开外卖包装,看着眼前的飘香四溢的热乎饭,埋头咀嚼,动作迟缓,因委屈和害怕而泛红的眼尾,也低垂下去。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极富现代化,望潮集团总部占据最高的一座。许家正如同这栋楼一般,几十年来屹立于群峰之上,丝毫未被任何力量所动摇。
空旷的办公室,落地窗被深黑色窗帘遮得严实,灯光机械而冷白,染得男人本就白皙的皮肤如同覆上霜,阴森鬼煞。
许屹周坐在真皮办公椅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阴郁的烟雾随着他薄唇轻启的呵笑声,弥漫四周,氤氲了他冷峻的眉眼。
何征字里行间都在表达,明溯如何会伪装,如何有心机,丝毫不隐藏自己对明溯的质疑和敌意。
许屹周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甚至是有点儿兴致缺缺,直到听见何征说“他刚刚还找我要电话,说是想您了”时,眉梢才微微一动。
“呵。”他难得懒洋洋笑了声。
他目光落在电脑上,画面中正是别墅客厅的监控。
明溯动作缓慢而迟钝,低头咀嚼着饭菜,令他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他停顿时,电脑音箱传出的啜泣般细微吸气声。
实时监控中,午饭没吃几口的明溯就把饭盒扣上,抱着靠枕,蜷缩在沙发一隅,呆呆愣愣地揪着靠枕凸起的缝制图案。
那里是个三角区,三角象征稳固安全,而他本能挪动到那里,眼神微微黯淡,眼眶的红还未褪去,是极委屈,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许屹周莫名被触动了一下,轻垂眼皮,敛去眼底的心疼和恍惚,捏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用力,声音冷淡:“你的敌意太明显了。”
何征刚要挂断电话,就听到许屹周的发言,竟然一时间愣住了。
下一瞬,就听见那人又添了句,“何征,我没叫你欺负他。”
何征被对方挂断电话时,眼里还是“真是见了鬼了”的复杂情绪。他跟着许屹周这么久,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中的责怪和警告?
许屹周薄情寡性,却待手下不错,平日阴晴不定,却极少迁怒于他,忽然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警告,竟然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