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慢下来,站在逐渐瓢泼的雨里剧烈喘息,剩下几步,不知怎么就走不过去了。
水也顺着江慎的面颊往下流,他有点睁不开眼,听到很模糊的问话:“回来做什么?”
江慎:“你为什么撕我的东西?”
商暮秋的回答冷漠到没有一丝起伏:“一张废纸,没什么用。”
江慎心说,是有用的。
徐茂闻把名片给他的时候他想过要不要给回一个电话过去,后来没有,但他还是留下了这张名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忽然后悔,很想联系商暮秋。
——在他想好不要再打扰和麻烦商暮秋的时候,他忍不住给自己留了一颗后悔药,哪怕不会吃,和那间纹身店一样,作留念也好。
簕不安跟他亲生父亲关系很差,但是跟家里的某个哥哥关系还不错,簕不安经常在喝醉了之后发酒疯给对方打电话发疯,絮絮叨叨指责他们的父亲是个没有家庭观念没有社会责任的人渣,对方总是沉默听着,等簕不安发完疯,让他少喝点,然后挂断。
江慎不喝酒,江慎也没有商暮秋的电话。
现在他有了,还没来得及打过一次,他们之间好不容易重新有的联系,被商暮秋亲手撕了。
后悔药也过期了。
江慎说:“那是我的。”
商暮秋定定望着江慎,不说话。
“是我的!”江慎固执重复,怕雨太大商暮秋听不清,很大声道:“是我的东西!”
无论江翠兰还是商暮秋,他们总是很随意拿走施舍的东西,从来都是。
“现在不是了。”商暮秋说:“我让你滚。”
地上积起水洼,雨滴砸下来,溅起尺余水花,江慎像是被雨水砸得站不稳般,很难受地退了半步,视线中商暮秋的脸更加模糊。
江慎说:“好,我走。”但是脚下一动不动。
商暮秋的声音隔着雨幕很模糊:“滚吧。”
对视顷刻,江慎忽然拔腿越过雨幕冲进了屋檐下,商暮秋被撞得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的同时捞住踉跄的江慎,江慎从他怀里抽出了短刀,蜿蜒的水顺着江慎的面颊和身躯流到他原本干燥的衣服上,江慎喊:“我欠你的!”
商暮秋叫自己别恨他,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恨商暮秋什么,商暮秋说他们各自欠了彼此,可他能想到的全都是自己欠了商暮秋。
从第一颗糖开始他就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他从来没想赖账,可是商暮秋又忽冷忽热,时而要他记着,时而要他滚开。
他感到不平,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申什么冤,按理说人不应该索求无度,但是偶尔他也会想,既然迟早要丢了他,为什么当初还要生他,要捡他?
为什么不让他自生自灭,真的死在外面?
要是从来都没有过也就算了,偏偏对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