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回来?她都成老姑娘了!”岑闻远讶异地看着自顾自抹眼角的大将军,“……不是?老头儿你这是哭了?不是吧?你们父女两个都好可怕啊!”
下一秒就被大将军连茶带盏地扔在了身上。
岑闻远跳着脚被驱出了主帐,身后远远传来怒吼声:“兔崽子给老子滚回去!再仔细跟你妹妹确认一番!顺便把这堆劳什子的聘礼送回家中!”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岑闻远随手扯了片叶子叼在嘴里,摇着头嘿嘿一笑。
“这左相生得,是好看。”
不怪娇娇儿会动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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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闻远是个张扬性子。
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老爹为何要他快马加鞭大张旗鼓地将聘礼从军营运回家中。
这左相看着不声不响,倒还算个体面人。
别管他和娇娇儿为什么天雷地火的突然勾到了一块儿,总之他没命人悄无声息送了聘礼去将军府,而是亲自带着媒婆、带着聘书、礼书与十几车的聘礼来了军营,就是诚心诚意地展露出了对娇娇儿的尊重。
所以老头儿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却是满意的。
岑闻远自然得卖力吆喝好让全上京城人都知道,自家妹子三日后要嫁与左相了才是。
好在他向来是个逗猫惹狗惯了的,一张脸在上京城那便是硬通货。今次特意整了头面,从城中打马而过,身后跟了十几车的聘礼,还专程挑了最远的路从城西入城,经由城南、城东,绕回最北边的将军府。
颇为惹眼。
“这不是礼部侍郎的公子么?是啊是啊我妹妹三日后出嫁了。”
“雍王世子久不见了,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家娇娇儿要嫁与左相了?”
“是啊,我家妹子才貌双全,这左相……也是个好人,自然登对了!什么?拒了左相?没有的事啊,月前左相便是来下聘的!今日聘礼送去家中,我不过是个护送聘礼的。哎,我这个当阿兄的苦命啊。”
“……今日这菜价不错啊?这位大娘我头先在宰相府前面的街市见过您吧?日后镇北大将军的二姑娘嫁过去左相家,也少不了要同您见面哩!”
“这故事讲得好!当赏!三日后岑府与左相府的好事,说书人可也要说得这么精彩才行啊!”
是以不到半日时间,整个上京城都知晓了将军府与左相府的好事。
连兵部侍郎府中都在传。
王初霁将茶盏摔得满地都是。
王元武斥道:“混账东西!这可是永安侯府赏下来的青瓷冰纹盏,缺了角可就不圆满了!”
王初霁哭哭啼啼:“你镇日都说什么圆满,怎么不许我一个圆满呢!”
王元武抱着碎了的盏心疼得直唤:“哎哟哟碎了碎了,我怎么没许你个圆满?昨日厚着一张脸将左相邀来府上的是不是你爹?胡搅蛮缠不让他走的人又是不是你爹?连天公都做美下雨替你留人,你一个女儿家举着把伞奔出去,也没让人家看上你,怪谁?哎哟哟我的茶盏啊,不孝女,简直就是不孝女!”
王初霁尖叫着又将桌上茶盏推倒一片。
“你你你!左相同那岑家二姑娘不过也就见过一面吧?你同左相可是在多次宴会上见过数次了!你比不过人家拿我的茶盏发什么脾气!”王元武气得口不择言。
王初霁红了眼圈:“那岑听南生得这样貌美,还不是爹娘给了副好皮囊?我呢?我爹长什么样你心里没数么?还提什么从前的宴会,若不是你从前站错队,我至于跟着永安侯府的人去踩顾砚时吗?他如今得了势能给我好脸色就奇了怪了!”
“啪。”
王元武一巴掌扇在了女儿脸上。
“茶盏可以碎,这话却不可以乱说。知道了吗?”王元武冷脸看着王初霁,一双眼里,都是漠然。
王初霁猝不及防捂着脸,好似被吓傻了。
半晌,才呆愣愣点了点头。
王元武便又换上了熟悉的神色:“哎呦呦我的茶盏啊,乖女儿莫哭,日后爹爹再替你寻个机会,定要让你接近那顾砚时!他当他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依附着圣上爬到这位置的走狗。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
王初霁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次却没再敢让泪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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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乾云帝垂首把玩着手中一个玉佩,未曾抬头,“你可想好了?”
顾砚时从军营归来,乍见御书房里昏暗一片,微蹙了眉:“何故不让光透入?”
乾云帝沉默须臾:“如今,也就你还记得问问孤。”
顾砚时:“贵妃娘娘也是时常记怀君上的。”
“呵,她若记怀,便不会将孤送的玉佩都退还了。”乾云帝极轻地笑了声,怕惊扰了黑暗似的,“她在怨孤啊,怨孤为了制衡,将你的一生都牺牲。”
顾砚时不置可否。
“可是子言,她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今日娶将军女儿的,就得是孤了啊……”
“孤同她中间横亘了这样多的人,孤实在不想……不愿……”
顾砚时的声音冷冷清清回荡在殿中:“贵妃娘娘会理解君上的。”
乾云帝却没再接这话,良久,问道:“子言,你会不会也怨孤?”
“臣,无心情爱。”顾砚时道,不辨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