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矢急射而去,鏖战之中的宗延黎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以极其柔韧的角度,挥舞着长刀往身后一挡,
只听噔的一声,那箭矢射中长刀无力掉落,宗延黎扭身直勾勾的朝着邵伟毅所在方位望来。
那立于马背上的宗延黎面容被一凶兽面甲覆盖,只窥见那一双凌冽的眼眸,明明隔得这么远当是看不见的,可邵伟毅却无端的感觉自己对上了一双黑瞳。
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像是夹杂着冰冷的杀机扑面而来。
“撤。”邵伟毅心头突兀的狂跳,竟会被一个人的眼神骇住!
“什么!?撤军?”郭成业骤然看向邵伟毅,不曾想到晋国竟要在此时撤军。
“此时若不撤,带后方兵马合围而上,我等皆要埋骨于此!”邵伟毅扭头看向郭成业道:“南康大势已去,我晋国已是仁至义尽,郭将军好自为之!”
邵伟毅没有任何犹豫,当下鸣金撤军。
郭成业身躯晃了晃,哪怕知道邵伟毅说的是事实,可当真听到这番话语亦是心头剧痛,满目仓惶的看着眼下战局,婺国攻势惊人愈战愈勇,而我军已有败军之像。
“宗延,宗延氏……”郭成业捶胸顿足,原以为走了个陈正新,南康有机会起势,谁能想到这宗延氏更为难缠!
主帅已是让人觉得棘手,不曾想其子更如杀神出世,南康多少将领皆亡于其刀下!
郭成业只觉得胸腔气血翻涌,生生压下了喉间涌上的腥甜,那一瞬间气息好像都短了两分,神色颓然道:“退兵,退兵吧。”
此战我军大捷,两军合围将南康残余兵马吞吃,追赶其至丘乡之外,方才停驻。
晋国两万兵马仅仅余五千人不到转道回了晋国境内,南康彻底没了助力,如今攻陷南康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一年就在这般兵荒马乱之中度过了。
宗延黎所领鬼营阴兵名声大噪,那立于军前黑色的旗帜成为了南康闻而畏惧的存在。
鬼营,宗延黎。
婺国连夺三城之后终于暂缓了攻势,从冬日走到了夏日,宗延黎终于脱下了厚重的军甲,准备新一轮的鬼营征兵,如今有声名在前,军中无数兵卒慕名而来,纷纷请求加入。
“阿黎,此番鬼营兵卒你打算如何取舍?”宗延宏景端坐在上,招来宗延黎道:“还是你打算再从死囚营要人?”
宗延黎摇了摇头:“当初择选死囚亦是不得已之举,如今鬼营已成,无需再造声势,从军中择选兵卒更甚。”
宗延宏景对宗延黎的思量非常满意,并不一味的追求声势,稳重求实,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已是万分满意。
宗延宏景略微点头说道:“今日叫你来除了此事,还有一事,你母亲为阿茵说了门亲事,谁知阿茵不满,竟私自跑出家门,直奔西桐城来了,我已命人去拦下。”
“这丫头谁的话都不听,你且去西桐城把人劝回去。”宗延宏景很是头疼说道:“此为战地,岂容她一姑娘家四处乱窜。”
“阿妹来了?”宗延黎愣在原地,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嗯。”宗延宏景叹了口气,这丫头自小跟着他学了些拳脚功夫,幼时还好如今长大了可真是不服管教。
好在这宗延茵也不是莽撞的性子,还知道一路打着宗延宏景的旗号找驿馆,或是去守城军令其给自己父亲报信,一路安全无虞的到了西桐城来,除了不肯回家倒还算安分。
宗延宏景抽不开身去,又不好把人接来军中,便只能让宗延黎去将人劝回家去。
宗延黎一路疾行至西桐城,寻去了宗延茵所住的驿馆,这驿馆门口守着两个护军,她还未走上前,就看到驿馆门口探出了个脑袋,娇俏的少女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骑装,长束成马尾带着几分好奇探出头来。
“阿兄——!”那少女目光定定的看向骑在战马上的宗延黎身上,随即双目亮起,跳出驿馆朝着宗延黎飞奔而来。
宗延黎翻身下马,看着那迎着夏日的风奔向自己的小姑娘,上前两步张开手臂一把将那奔来的宗延茵接住,高高举起扬唇绽开了极为绚丽的笑容。
旁侧相随而来的闻年牵着马怔愣的看着宗延黎的侧颜,这是他第一次从宗延黎的脸上看到如此畅快舒心的笑,那眼底所有的阴霾和沉重似乎都散去了,在这一刻露出了最真实纯粹的自己。
“阿兄我好想你!”宗延茵吊在宗延黎的脖子上委屈万分的又是哭又是笑的说道。
“阿兄也想你。”宗延黎弯唇哑声应着。
“自阿兄上了战场,便再无书信。”宗延茵泪眼婆娑的望着宗延黎,带着几分控诉眸中又含着担忧询问道:“阿兄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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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宗延黎含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粗粝的手掌已变得与父亲一模一样了。
抱着她的阿兄也如父亲一样,穿上了军甲眉目多了几分沉肃冷冽,唯有那一双望着自己的眼,还是如此温柔怜爱。
宗延茵盯着宗延黎忽然有些想哭,虽然阿兄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总觉得自家阿兄定是在军中吃了许多苦。
宗延黎受不了她这样可怜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这般苦着脸作何,阿兄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便是相安无事,入内说话吧。”
宗延茵吸了吸鼻子,乖巧的跟着宗延黎进了驿馆,相较于宗延黎这样的身量,宗延茵便显得娇小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闻年甚至都要忘了,这自称‘阿兄’的宗延黎,也是女子啊。
“他是阿兄的亲兵吗?”宗延茵略显好奇的目光落在闻年身上,几年磨砺经受风霜,如今的闻年已是身形壮硕,眉目藏着锋锐之气,显露出了英俊样貌,五官立体与宗延黎同样穿着军甲,比她高半个头而已。
“他叫闻年。”宗延黎没否认,略微侧头对着闻年说道:“这是我家中小妹。”
“见过小姐。”闻年垂拱手见礼。
“阿兄你们军中的将士,都这般英武吗?”宗延茵捂嘴浅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气恼说道:“母亲为我说亲之人,若有阿兄半分英武,我也不会逃出来!”
宗延黎皱了皱眉,虽然她也觉得宗延茵还年幼,不急婚嫁,但是想到她如此大胆竟敢跑这么远来,还是忍不住训诫道:“母亲亦是为你所想,既是不愿与母亲好好言说,怎敢做出擅离家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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