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那边少歇了,当即扬起笑脸,带着满脸困惑的怜儿沿着池边走了过去。
方一踏上台阶,就听得那二月在亭里说话,声音朗朗昭昭的:“姑娘,旁院的秋三娘来了。”
秋三娘?
怜儿一听这话立刻就来了气,姝烟如今都有名的人了,二月这会儿禀告却依着原来的称呼,不就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吗?
当即想走上去呛声。
姝烟拦了她,她此刻来是套近乎的,没的为这点小事生气,就这样隔着帘子应道:“是我,来瞧瞧姐姐的脸好了没。”
二月掀了帘子出来,冷冷地瞧了她们一眼,高抬下巴道:“这事却还轮不着姑娘你操心,我家姑娘的意思,既不是一类人,还是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这是赶客的意思了。
姝烟笑眯眯地回:“可我原在阁里的时候,姐姐也不请自来,探望过我,如今都做了邻,总也得礼尚往来,招呼我一次吧。”
——真要论起井水不犯河水,究竟是谁破例在先?
二月被她怼得一滞,刚开口了一个“你”,就听天芷的声音传来,“给她设座。”
二月只好咬牙应下:“是。”
没一会儿设椅上茶,姝烟便在亭中自如地坐了下来,这时正面瞧着那天芷,脸上如苏遮月一般带了一层轻纱,不过丫鬟和姑娘的用度不一,她这纱瞧着可比苏遮月的金贵太多了,能照见脸儿出来,上面几乎不见得痕迹了。
这便当家常一样地唠起来:“那孙大夫的本事也真不错,将姐姐的脸治得这般好。”
天芷却没什么心思理会她的闲言碎语,她方才的琴音不对,这会儿只低头调着古琴背面的琴轸,姝烟的话压根没入她的耳。
倒是立在她身后的二月闲闲道:“能治的治好,不能治的治不好,可不就是好大夫么?”
怜儿听得咬牙,这话是在讽着苏遮月的脸没治好呢。
天芷调琴的动作一顿,突然抬头问道:“你那个丫鬟呢?”
姝烟被她晾了半天,这会儿得了一句话,当即说道:“姐姐说的是月儿吧,她身子不好,在屋里歇着呢。她却没姐姐这个好福气,能将脸蛋儿复原如初。”话音一顿,又道,“不过就是真治好了,也比不得姐姐的。”
她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说这话不过是借着恭维的机会和天芷套个近乎。
哪知天芷却诚然道:“是吗?我觉得论姿色,是我比不上她。”
她是自认腹中有诗书,瞧不太上以色事人的,是以对外貌并不上心,这会儿不过是就事论事地评说而已。
姝烟捏在手里的帕子倏然一紧,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勉强:“姐姐说的笑话吧,不过一个丫鬟而已。”
天芷看她一眼,道:“美与不美,和身份有什么相干。”
二月看着姝烟黑下来的脸色,在旁边登时乐了起来。却说方才她还被姝烟怼得气闷,看自家姑娘两句话就挑拨了那屋里主仆的关系,当下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光看姝烟这眼神,她就知道人老早就忌惮着自己的丫鬟了,她家姑娘这话说得越实在,就越扎人家的心口。
不过说来也是,踩着主子上位的又不是没有先例。
她寻到这个苗头,眼眸一动,笑道:“是啊,当然和身份没的干系,也是有趣,丫鬟在里头躺着,姑娘在外头走动,里外里颠了个个,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月儿才是姑娘呢!”
姝烟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硬撑着的笑几乎都挂不住了。
天芷那话有心无心不好说,二月这话摆明了是挑拨,但听着依旧扎耳。
怜儿见得这话儿走得太偏,对苏遮月只怕不好,忙开口打岔道:“对了,不知那只作恶的孽畜如今在何处呢?要我说,害得天芷姑娘如此凄惨,应当生生打死才对。”
姝烟方走歪的心思被她这么一提倒是又绕了回来,因想到那猫儿是苏遮月救下的,若当时被她弄死了,也折腾不到天芷头上。
想了好,心里的不舒服淡了淡。
这时却听咣当一声,琴身撞在案上,再一看,天芷方才还镇定的脸色,顷刻间就白了,好似被引回了当时的场景,眼眸里布满了又厌又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