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来了,那是个瘦得面黄肌瘦的女人,长相平平无奇。
现在这个饥荒年代,瘦得皮包骨头也正常。
她看到白无辛的时候,也被狠狠吓了一跳,但好在没有退缩。她过来仔仔细细捏着白无辛的脸,左右瞧了一番,又拎起胳膊腿儿细细地检查,最终还是把他手腕脚腕上的麻布扯了下来,瞧见了伤口。
他父母神色一紧,忙道:“这,这是他不老实,我们给关起来了,他自己挣扎弄出来的!不妨事的!”
人牙子笑了,温和说:“我也并未问呀,这的确不妨事的。”
他父母这才松了口气。
人牙子验货完了,没什么问题,便塞给白家一把铜钱,带着白无辛走了。
白无辛跟着上了马车。
他被人牙子安排到去后面跟货物坐一起。坐上去的时候,白无辛随口问了句:“我这种造孽玩意儿,你花了多少钱买我?”
“跟你没关系。”人牙子说,“没用的事情少打听。”
她说完就往前去了,上了马车,不跟他多说。
马车很快就跑出去了。白无辛坐在最后面,跟着货物颠簸,只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
并没有人出来送他,所以看了几秒,他就不看了。
跟着马车一路颠簸,下来之后,已经到了镇子里的牙行门前。
人牙子将他带了进去。
一开门,就是牙行的厅堂,厅堂里有三两人徘徊着。人牙子没有停留,带他往深处去。
厅堂后面是一个大房间,有一堆蹲在地上,或低着头或靠着墙,百无聊赖等主子看上的下奴。
人牙子还是领着白无辛,接着往里走。
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是个摆满刑具的房间,房间墙上还有淋漓的鲜血。里面站着两个魁梧的壮汉,俩人都虎背熊腰,看着就吓人。
他俩手上还拿着刀。
白无辛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吱呀呀的声音打身后响起来,随后砰地一声。
白无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人牙子关上了他身后的门。
“你这样子,肯定是卖不出去了。”人牙子拿着帕子擦着手,平静道,“挖你一只眼睛,将你打个半死,且就出去替我要饭吧。”
五雷轰顶。
白无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
人牙子并不想说废话。她一撇两个壮汉,一扭头,示意他们动手。
两个壮汉向白无辛走过来,各自颠了颠手中的刀具。
“只挖一只眼睛,给他留一只,省得每天回来找不到路。”人牙子在一旁凉凉道,“装残废就要有个残废的样子,一只脚挑去脚筋,再打个半死,关个十天半月,让他知道知道咱家厉害。”
两个壮汉一点头,各自说好。
他们走到了白无辛面前。
白无辛一身的血都凉了。
他听到背后的门开了。他回头,是人牙子开门要离去,想必是不想留在这儿看这么血腥的场景。
她把门又关上了。
白无辛眼见着那道门的缝隙随着吱呀呀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消失。
他一只胳膊被抓起来,接着,腿弯被狠狠踹了一脚。他两腿失力,跪到地上,脑袋被一只脚力气极大地往下一踩。
他一下子不挣扎了。他被拉起双脚,往后拖去。那些人将他翻了个身,他像条死鱼一样老老实实。
他已经意识模糊了,眼前根本看不清什么。
他只看到有把刀从视线里刺过来,然后眼睛里一片血红,突然一空,接着剧痛,痛得他想死。
他眼睛被挖了,他张开嘴,却叫不出声。
白无辛猛地一掀被子坐起来,惊声大叫出来。
四周一片宁静,空调的冷风在呼呼地吹。
没有大汉,没有人牙子,没有刀。
白无辛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气,难以平静,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赶紧伸出手摸自己的脸,摸那只被挖了的眼睛。
还在。
他摸了一手的水渍。低头愣愣看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吓哭了。
“怎么了。”
有人摸了一下他的肩头。白无辛转头去看,对上刚蹲到他床边来的范无救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