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别……说了”我低声说。
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脑中想起他躺在床上,看着我的漆黑细长眸子里满是柔软的情愫,我总是想抱他,他却一下子害怕得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一样缩起来。那眼神,有些软弱,却又带着哀求。
那时候我总是想忍得辛苦。
却很少想到他那时,到底在怕什么。
苏挽歌惨然一笑,低下头,喃喃地说:“挽歌知道自己没资格来指责王爷。可是王爷您可曾想过?他那年才十七岁,他一辈子都没出过燕云京,甚至连小小的墨园都绝少迈出……他满脑子里都是戏文里唱的情投意合生死相随,他那颗心里,满满的、满满的都是王爷你……”
“之后呢?”我勉强压下了胸中的情绪,沉声问。
“云深自那次之后,瘦了一大圈,绝口不再提起王爷的事情,话也比以前还要少。过不久,王爷被派去镇守北疆。皇上却带走了云深,挽歌听说,皇上不知道用什么密法,确定了云深的确跟赵妃无关,却又下令让云深前去北疆,做王爷的宠侍。”
“皇命乃天命,云深回来之后更加消瘦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托我照顾他娘,便带着墨羽就这样去了遥遥数郡之外的北疆。”苏挽歌说到这里,语声越显苦涩,低声道:“王爷,这次挽歌说得太多,也得罪了王爷。可是挽歌的确想不到别的法子来告诉王爷这些事,这次王爷失忆,挽歌便正好、正好一并都说了。挽歌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也没有子嗣,这唯一的徒弟便是最后的牵挂了,只望王爷……只望王爷即使不喜他出现在身边,也不要、不要再伤他。”
“苏园主。”我忽然起身,略一行礼:“多谢你今日指点。”
苏挽歌不由一惊,急忙也站了起来:“王爷,王爷这是……”
“我也不想多说了。此次失忆之后,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若不是已然动心,我必然不会动这来找园主问问清楚的心思。我对情之一字感悟不高,最缺的便是那么明澈通透,园主如今一席话已经让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必不会让他再离开我。”
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意气风发自胸中升腾:“园主是云深的师傅,虽然我身为亲王,若是日后跟云深一起前来,那园主便也算是我的长辈。”
“王爷!千、千万别……这、这太……”他似乎一时之间都有些乱了,都不知道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的。
我哈哈一笑,一时之间,胸中那股久久以来的窒闷感觉仿佛一下子消去了一大半。
“还请园主告知我云深母亲住的地方,我也好日后去拜访。”我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
苏挽歌望着我,过了良久良久,才缓缓吐出了串巷子的名称。
我拿了地址谢过之后,想一想,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便撩起锦袍下摆,略带笑容地出了门。
(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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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雅阁,一道人影便无声地站到了我身旁。
我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墨少殇那双细长的,有些凌厉的眸子。
他这身法,用鬼魅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是叫你先去听戏么?”我笑了笑,低声问。
他沉默了半天才别扭地说:“你说、带我听戏……”
“也对,那就是我的错好了。”我弯起嘴角,拉过他的手放到袍袖里。
那只爪子冰冰凉凉的,手指却修长漂亮,连摸起来都觉得骨节分明,有种硬朗的感觉。
墨少殇转头看我,小狼似的眸子微微一动,在我袍袖里的手指却抓紧了我的手掌:“他……他弹琴很好听。”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想了想,方才明白他在说夏云深。
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他的手指,慢悠悠地说:“傻兔武功也很好。”
他抬头,寒星般的凌厉眸子不太高兴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情格外舒畅,不由拎着他的手指晃了晃,轻描淡写地问:“傻兔啊,你偷偷地跟着我这么久,我府里的美人你也都见过了吧?”
“嗯。”他不冷不热地用鼻音应了一声。
“那你觉得哪个最好看?”我故意用很感兴趣地语调问。
他先是不做声,过了良久,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四个字:“都不好看。”
“是一。”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情也很认真:“我明白,你喜欢兔嘴儿的。”
“你、你才……”他一下子停了下来,一双小狼似的眸子盯着我,似乎都要冒起火来。
我不等他继续说话,就凑了上去把他那气的发颤的嘴唇堵住。
他嘴里,还是那熟悉的青草似的淡香。
有些野生的,倔强的气息。
连那细微的抵抗,都像是草原上的野兔般充满了野性的味道。
这么亲了一会儿,我终于放他喘口气,却在他耳际喃喃地道:“没事,别气……其实我跟你一样,最喜欢小兔嘴。”
……
跟墨少殇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入夜,落情却小声地禀报道:“王爷……方才,宫里来旨了,说是皇上宣您入宫。”
我看了看外面漆墨般的夜色,没有多说什么,便又披上了外面的锦袍,出去坐上了入宫的轿子。
轿子停下之后,一迈出去,却发现是雍容华贵的紫宁宫。
紫宁宫,是皇帝的寝宫。
没想到他深更半夜的,却是让我到他的寝宫来跟他聊天。
我面上微微浮起一丝冷笑,撩袍走上了白石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