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孩子被送出宫去,高贵嫔便似丢了魂儿一般,整日枯坐在昭阳宫偏殿的床榻上。
夜里更是难熬,泪湿衾枕是常有的事。
如此浑浑噩噩地熬过半月,这日,言瑶佳趁着夜色,匆匆步入偏殿:“眼下时机成熟,可以送你出宫了。”
高贵嫔原本呆滞的眼眸瞬间瞪大,像是被一道强光骤然点亮,“噌”地一下从床榻上起身,却因气血不畅,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这几日本宫多方安排,买通了掖庭负责运送净衣出宫浆洗的婆子,届时你扮作洗衣妇,混在她们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本宫还安排了亲信在宫外接应,一路护送你到安全地方。”
高贵嫔听着,嘴唇嗫嚅,眼眶泛红,千般感激、万般担忧尽在其中:“多谢娘娘。”
是夜,高贵嫔换上粗布衣衫,头随意挽成髻,脸上抹灰抹黑,乍一看,便是个寻常劳作的洗衣仆妇。
韩木亲自送她到掖庭偏僻角落,洗衣婆子早已候在那儿,身旁是一辆堆满脏衣的板车。
韩木低声叮嘱,将一个包袱塞到高贵嫔手中:“里头有些盘缠和换洗衣物,够你应急。到了外头,隐姓埋名,可别招惹事端。”
高贵嫔含泪点头,决然转身,猫着腰钻进车底夹层。
婆子手脚麻利地将衣物重新码好,盖得严严实实,吆喝一声,拉着车缓缓前行。
一路上,高贵嫔蜷缩在狭小夹层里,闷热、颠簸暂且不提,满心都是紧张与忐忑。
车轮轧过石板路的嘎吱声、守卫偶尔的盘查声,都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所幸,一切顺遂,车子顺利出了宫门。
车子缓缓在城郊小院前停稳,高贵嫔蜷缩在夹层里,一颗心还兀自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听到那声压低却熟悉的呼唤:“夫人,到了,您且出来吧。”
高贵嫔身形一僵,这声音……是张青松!是言瑶佳之前身前的御前侍卫长。
怀揣着满心的讶异与忐忑,高贵嫔艰难地从逼仄夹层里钻了出来,借着月色,瞧见眼前身姿挺拔、一袭玄色劲装的男子,正是张青松。
他剑眉星目,神色冷峻,往昔那股御前侍卫的威严之气仍在,即便身处这暗夜城郊,周身散的气场也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怎……怎会是你?”高贵嫔脱口而出,声音因长时间窝藏、憋闷,显得沙哑干涩。
双手下意识揪紧衣角,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戒备与不解。
在这宫中时,她虽知晓张青松是言瑶佳的亲信,可眼下孤男寡女身处荒郊野外,身份又如此特殊,难免心生惶然。
张青松微微拱手,礼数周全,声音沉稳:“夫人莫惊,是皇贵妃娘娘特意差遣属下来接应您。夫人这一路担惊受怕,着实不易,往后这段时日,便由属下护您周全。”
言罢,他侧身让开一条路,示意高贵嫔进院。
高贵嫔脚步虚浮,缓缓迈进小院。
环顾四周,只见院子不大,几间简陋茅屋错落有致,墙角还堆放着些柴火、农具,透着股质朴的烟火气。
张青松紧跟其后,点燃屋内烛火,昏黄光晕瞬间驱散些许黑暗,照亮屋内简单陈设:一张木桌、几条板凳,还有张铺着粗布被褥的床榻。
“夫人且先歇着,这儿虽说简陋,但隐蔽安全,等闲之人寻不到此处。”张青松边说,边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凉茶递过去,“喝点水润润喉,平复下心境。”
高贵嫔迟疑片刻,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张青松宽厚温热的手掌,她触电般缩手,茶水险些洒出。
张青松仿若未觉,神色如常,自顾自说道:“娘娘交代,让您安心住着,外头若有风吹草动,自有属下料理,您只需静待风头过去,与孩子团圆。”
提及孩子,高贵嫔眼眶骤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险些夺眶而出:“我的孩子……她现下可好?”
张青松微微颔,轻声安抚:“夫人放心,孩子安置得妥妥当当,有人悉心照料,健康着呢。待局势安稳,自会送回您身边。”高贵嫔紧咬下唇,重重点头,心中对言瑶佳的感激又添几分。
张青松见她情绪稍缓,又从包袱里掏出几件衣物、些许干粮:“这些是娘娘备下的,供您应急。往后若缺什么、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属下说。”
高贵嫔双手接过,声音哽咽:“多谢张侍卫,多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