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二叔却是谦虚,老太太那里的银子,自是不能动。我便是与叔叔交个底,五万两能做多少事,也好心中有数。这张地契,原是我在扬州乱逛,看那景色中意,田地肥沃,顺手买下的小庄子,便送于叔叔婶子,将来给巧姐儿添份嫁妆也好。”
贾琏只当是贾蓉这趟林家得了好处,便给自己送了份人情,他虽贪心,却也知人情世故,贾蓉能送他一个小庄子已属大手笔,他白落了一份儿,哪有不乐意?只贾蓉说是与巧姐儿的嫁妆,虽有不解,却有道理,当晚回去便把地契与了平儿,瞩她悄悄藏起,莫与二奶奶知晓。
平儿却是个痴人,贾琏夫妇,皆拿她当心腹,也有一定道理,王熙凤是她忠心耿耿的主子,贾琏却是她的夫君,正如王熙凤放利子钱,平儿帮王熙凤瞒贾琏瞒得死死的,贾琏在外胡天酒地,平儿却也帮贾琏瞒王熙凤瞒得铁紧,再不露一丝口风,如今贾琏亲口叮嘱,她如何不从?遂妥当收起,再不提起。
贾蓉回府,不过去见了贾珍尤氏,眼见贾蓉空手而回,贾珍如何不气?越看越不顺眼,劈头训了一顿,贾蓉唯低头听了,待贾珍骂过瘾离去后,却送与尤氏一小匣南方的别致金玉首饰,尤氏含笑受了,叮嘱他去看看媳妇,秦可卿病得狠了,连贾蓉回来也起不了身,贾蓉对她亦无心思,不过全个夫妻体面罢了。
贾蓉心中别有惦记,并未即刻去看秦可卿,一路避开人直奔出门,轻悄悄进了贾蔷的小院。
原是要给贾蔷一个惊喜,所以提前两天到京,他并没有告知贾蔷,还特地从江南带了好些当地的名点,素来贾蔷都偏爱甜食,他不懂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甜食,然却以为贾蔷这等小小癖好甚是可爱有趣,也愿意纵容着贾蔷。
然走进门,却觉得不对,外头院门没有上锁,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丫头小厮都不见,再往里走,便是贾蔷的卧室,他与贾蔷曾在这里颠倒了一月有余,想至此,贾蓉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只还未达到眼底,笑意便凝固了——他停住脚步,面色冷凝得吓人。
贾蓉只觉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戏曲,一出早就被演烂了的狗血戏曲,太他妈的滑稽了!!!
屋里传来他并不陌生的细细呻吟,喘息,调笑,还有放浪得让人脸红心跳的低语。
“好哥哥,蔷哥哥,恩啊……慢点,慢……卿儿受不住了……”
“小妖精……磨死你蔷大爷了,原来你便是这般勾引宝玉的,果然是销魂好滋味……”
贾蓉从不知贾蔷有这么“男人”的时候,而在他面前乖巧腼腆的秦钟也有这么淫荡不堪的一面。
“嗯嗯,蔷哥哥……卿儿不行了,让卿儿丢了吧……”
“……才这会儿就不行了?我还精神着呢,你摸摸看……”
“是,是……蔷哥哥好厉害,只不知蔷哥哥……嗯……我和……和姐夫,哪个更厉害……”
“……”
房里的香艳画面,贾蓉虽然看不到,却完全能够想象,蔷儿只是把自己对他做的,全部重现于秦钟的身上而已,蔷儿那一身晶莹的肌肤,如今敞开在别人眼中,那春花般俊艳的面庞,因为别人而情动,凭着蔷儿渐变的呼吸,他便能分辨出,蔷儿什么时候会到高潮……
贾蔷不语,只顾着埋头苦干,显是惹恼了秦钟,便听到一阵甜蜜娇软的不依撒娇,带着刻意挑衅的得意。
“想是姐夫更厉害吧?姐夫在的时候,蔷哥哥何曾理会我?”
“行,行……别夹了,好好好,你行,你这个小妖精最厉害,行了吧……”
至此,贾蓉方才明白,他与贾蔷之间,不过是一对纨绔子弟的嬉戏罢了,只他一个人认真了。
里面的对话动作都还在继续,贾蓉的面色却渐渐恢复了平静,表情平淡至极,转身往外走,没注意一脚踢到了桌脚,把沉重的八仙桌都踢得移了位,发出“嘭”一声闷响,房里极端刺耳的撞击拍打声和啧啧水声霎时停了下来,紧跟着一阵混乱,物件倒地,衣衫摩擦的嘈杂声音。
待贾蔷裹了一件外衫面色潮红惊疑地奔出房门,只见堂屋里满地滚着各式糕点,有沾满尘土的,有碎屑碎片,有被碾压成扁扁脏脏一片碎裂脚印状的,却都是江南才有的特色点心,只觉得心都停止了跳动。
他忙跑出屋子,只知自己若慢了一步,便会失去对自己而言最要紧的东西,他顾不得思索到底是什么最要紧的东西,也顾不得赤裸地站在房门口的秦钟愤愤阴郁的表情,他慌得都忘了吸气。
——院门吱呀一声,一片布满风尘的衣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那边。
他伸出的手,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段,就我以为,是必然会发生的,原著中后来不就出现了一个龄官儿?又比如,宝玉捉到秦钟与智能儿乱来时,秦钟转头便对宝玉说,随宝玉处置,可见在那个年代,男风固然正常,但是即使在这些男人的心中,男风也只是一时消遣罢了,并不存在忠不忠的问题,所以贾蔷所做其实不能说错了,只是贾蓉并不是原版的贾蓉,所以他栽了……
事后…
往后几日,贾蔷再没见到贾蓉,宁国府,荣国府,往日吃酒玩乐的地方,统统失了贾蓉的行踪,便在这时,贾珍却也顾不得贾蓉了,因宁国府发生了一件轰动朝廷的丧事——秦可卿去世了。
秦可卿到底身份不同,虽不能对外明言,然公侯人家,多半心知肚明,便是皇家,到底是废太子的最后一线血脉,亦不能无声无息,过于喧嚣却又失了皇家脸面,遂与当今皇帝交好的四王都在宁荣街设下了祭棚,更不提与宁荣二公并列八公的那几家,那些有名声的世袭人家无不派了家中得力的儿孙辈,并着堂客家小,浩浩荡荡往宁荣街而来,偌宽的街道,彩塔高耸,哀乐声声,家家路祭,只堵得十来岁小儿都挪不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