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两活了几万年,却有一颗少年的心;而流光虽只有十八、九岁,但她一生下来,就知道生活的深重与辛酸。
她的母亲常年重病缠身,父亲曾是矿区的矿工,矿井坍塌被砸断的脊梁,从此瘫在床上;她很小就跟着母亲在矿区拣些碎矿维持生计,她的生活真的是家徒四壁,饿二、三天才吃得上一顿饭。
也许是天可怜她,她有修行的天赋,七岁时,被狼王从数千名北境天才少年中选出,送去帝都的帝国学宫修行。可短短几年,她的母亲死了,父亲又死了,家中弟弟妹妹幼小,无人照顾,她只好中断了修行,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境的矿区,继续带着弟弟妹妹在矿区捡碎矿为生。
后来,两个弟弟被送到远房亲戚家里,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是饿不死。
北境重男轻女,妹妹是个赔钱货,没有亲戚肯要,她悄悄地跟着一队流浪艺人走了,听说是去了狼都。
流光追着她,一路上打着零工,也到了狼都。
她快二十岁了又无一技之长,有修行的天赋却只修到四品,便中断了修行之路。她修的是战力,但会的只是基础,甚至没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在战力高手云集的狼都,到了这样的年纪她绝不可以指望遇到一个什么人改变她的命运。她的一生就明明可知的了。
她在狼都想谋份营生,一是糊口,二是为了寻找妹妹,可四处碰壁。
好在她有一身的气力,听人说,城外不远杨铁匠的铺子常年招工,只要力气大,就可以去碰碰运气。
关键是力气要大,杨铁匠信奉的是“功法机巧者不可铸器”,其实,用功法和技巧铸造也不会差,可他只用蛮力,他会是一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吧。
北境尚武,铁匠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而杨铁匠的铺子,也不是平常的铺子,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独占狼都郊外一处铁矿,矿工、炭工、铁匠数百人,分三处院子各自居住。
杨铁匠也曾是跟着老狼王四处征战悍将,被敌人一刀劈在脸上,瞎了一只眼,留下一道疤,让他的长相多了几分凶残。据说他是不喜欢新狼王那付文绉绉的做派,就辞了官,开了这家铁匠铺子。
他喜欢炽热的火焰炙烤的感觉,也喜欢听重锤敲打在通红的铁块上,金属相击的声音。
他在铁匠院中,每日里也和众多铁匠一起,打铁铸器。
流光站在铁匠铺的大门前,透过开着的大门,她看到里面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双手抡着重锤,敲击着铁毡上的铁块。
她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走进去,一定会被赶出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门两边巨大的石狮子上。
她一手举起门口的石狮子,另一只手又举起另一只。
她不用功法,凭的只是狼族天生的气力,每一步,都把脚下铺着厚石板踩得碎裂。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铁匠们的中心火炉位置,其他火炉边上的铁匠都停下了手里的重锤,呆呆的看着她,只有那人没有停下来,仍然“叮叮当当”的锤击着眼前的铁块。
他是一个虬髯大汉,比其他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嘴角,他赤裸着上身,袒露着一身生铁一样的健硕的肌肉。
他没有看她,眼中只有眼前透红的铁块;她也没有做声,双手举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静静地站在边上。
直到那块通红的铁块渐渐失温,又变成了黑色,边上的徒弟用铁钳子夹起铁块,丢入火炉中,那大汉才住了手,丢下手里的重锤,抓起地上的一罐烈酒,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他好像刚现她似的,把酒罐递向她,“你把石狮子放下,喝两口。”
她把石狮子轻轻地放到一边,伸手接过酒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
酒是真的烈,火焰一般流入腹中,可能还沾上那汉子手上的汗水,或是口水,有些咸苦。
流光心想,他可能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为了管住这么大的铺子,几百号人,要故意做出这样的做派。
那大汉哈哈大笑,指着边上的徒弟说:“你的力气比不上这个小娘们,酒量更是不如她,你去跟老张吧,这个娘们来给我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