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门锁拧开的声音,对面方便残疾人进入的无障碍卫生间的门开了。
宁嘉青与坐在轮椅上的人对视,表情一僵。
闻珏也有些意外,他朝宁嘉青尴尬地笑了下,脸上的歉意似乎在说“抱歉,打扰到你了”,便转着轮椅离开了。
女人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人,“宁总?”
“让开。”
宁嘉青推开女人,拐弯往包厢区走去。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轮椅的轮子在地毯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回到包厢,宁嘉青坐回位子上,脸色有些阴沉。
本来对他有意见的某个老总,见他这样便也没说话了。这小宁总虽入行不久,毕竟身后也是占据商圈半壁江山的宁远集团,姐姐又是政坛的大人物,联姻企业还是闻氏。
一看宁嘉青回来,表情又不太好,知道刚才有个女人跟着他出去的,邻座的小老板轻声说:“你别生气,这帮老头子就这德行,三句话离不开那方面的事。”
宁嘉青应了声,端起半杯红酒一饮而尽,扯了扯领口。原本系得严实的衬衫,拽开一颗扣子,露出潮红的脖子。
“对了宁总,我找人问过了。今天晚上黄祺确实在这订了位子,而且请的是……”他看了眼四周,凑过去小声说:“你姐夫。我听别人说他上回喝多了酒,说机会来了非得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报什么当年的仇……”
服务员打开门,推着闻珏进去。
扫过满桌的人,视线落在上位座上脸型瘦长的男人,闻珏故作惊讶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我以为就和黄总我们两个人。”
黄祺笑得客套,“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闻老板求我办事,以前想都不敢想,让我这些朋友们看看,我也长长脸。”
闻珏看着他,淡淡地说:“您客气了。”
黄祺,和四五年前的模样差别不大。当时因败德辱行,就连他都有所耳闻。和黄祺牵扯上关系,是因为宁嘉青。
当时他举办的聚会,聚众吸毒,差点把宁嘉青和他的朋友拉下水。闻珏将宁嘉青从检察署接回来后,让陆炡把人往重里判。所以最后即使家大业大的黄家再三拉通关系,黄祺还是坐了三年牢留下了案底。
只是没想到黄老爷子一死,分到家产的黄祺也翻了身。
现在看这情形,闻珏落实了猜想——这是来报复他的。
果然谈到最后一步,就在黄祺同意给闻氏以低价出售零件时,他扬起下巴,下三白眼睛一撇,伸出一个手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闻珏莞尔,“黄总尽管说。”
“别说三万单,就是三十万单,闻总如果能喝我敬的一杯酒,咱这事就算成了。”
说完,他端起红酒杯,手一扬,酒水哗哗的洒下。
在一片惊讶声中,黄祺抬起脚,黑色的皮鞋上沾满酒渍,笑得阴险,“劳烦闻总,舔干净吧。”
桌上的人纷纷拿起手机,表情嘲讽的对向闻珏。
而闻珏面不改色,舒展地靠在轮椅背上,淡淡地说,“黄总一言为定?”
手心疤痕
大概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痛快,且没有半点被侮辱的怒意。
黄祺愣了下,气势都弱了几分,“当、当然。”
闻珏颔首,修长白皙的手将桌上的文件往前推了推,“只要黄总签字,说到做到。”
明明坐在轮椅上矮人一截的是闻珏,气势却高到黄祺有一种仰视看他的错觉。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伸手要去摸内兜里的印泥,被旁边人提醒回过神。
黄祺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恼羞成怒,把文件往地下一扫,白纸纷纷扬扬落下,指着闻珏鼻子骂道:“你腆着脸求我办事,还想先提条件?”
闻珏神色自若,弯腰伸手意将纸拾起。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黄祺,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轮椅上,骂道:“你他妈腿残了,脑袋也残了?”
轮椅足够稳定结实,仅仅平移几公分并未倒地,气得黄祺又抬起脚欲要踹下。
在场有人觉得太过了,即使闻珏昔日和他有瓜葛,成了个残废,但那也是闻家的长子,宁家的女婿,这简直是往两家人脸上打。
刚想拦住,半敞着的包厢门突然被一脚踹开,眉眼阴戾的男人立在门口。
他赶紧拍打黄祺的肩膀,急道:“黄哥快停手,是宁、宁……”
闻言,黄祺向门口看去。闻珏稍怔,转着轮椅侧过身,果然看到了宁嘉青。
黄祺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咧开嘴一笑,借着酒劲儿上头:“宁少?来得正好啊。你们不是也有仇吗?抢了你姐,又抢了你家钱,咱们顺道一块报了呗?可不用谢我!”
桌上的人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冷气,怀疑黄祺到底是喝多了还是吸多了,说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混账话。
宁嘉青动作没有丝毫犹豫,边抬手解袖口上的扣子,边往这边大步走来。
他没看闻珏一眼,单手薅住黄祺的脖子,“哐当”一声砸在玻璃转盘上。
酒瓶餐具噼里啪啦的掉下桌摔得四分五裂,惨叫中宁嘉青再次提起黄祺,又重重砸下去,头直接砸破个窟窿。
黄祺的脑袋滋滋冒血,顺着鼻子流进嘴里,牙龈浸得鲜红。
“嘉青,冷静点。”
闻珏握住宁嘉青的手,指尖冰凉,像是从肉里透出来的寒冷。
宁嘉青停下动作,低头看他。灯光将眉骨压下一层阴影,遮着瞳孔里的光,衬得眼神更加冷漠。
要不是他鼻梁和眼睑溅上的几点血渍,很难让人想象刚才的血腥暴力出自这个矜贵冷傲的男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