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怨恨并不代表他要放弃原则,他不能看着自己的骄傲被人弄的一文不值,所以他离开了肖南,这不是试探,是另外一个,他希望他能够找回失去的亲情。
而现在,肖南回来了。
肖南带着不理解和屈从回来了,他们重新回到了那个亲密的时候,但陆召夏知道他能够如那个时候一样对待肖南,他可以继续毫无保留地信任肖南,但情分总归还是不一样。
那几年,毕竟磨掉了一些东西。他们依旧可以同生共死,但是——
破镜有痕,覆水难收。
☆、
肖南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绝望至此——
陆召夏死了。
陆召夏的死亡毫无预兆,就像那日肖南去买粥,回来却看到他发病一样——
这一日,肖南因为公事不得不出去一趟,他临走前还吩咐刚刚醒来的陆召夏接着睡,等他回来再来叫他吃早饭——
这段时间的陆召夏很是听话,让肖南几乎要忘记他们之间的那些龌龊难当。
他沉浸在这种幸福中,每日每日的与陆召夏一起看书画画,连公事都被交给了得力的属下。这种日子太过美好,让肖南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有一种甜丝丝的错觉,甚至于让肖南产生了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每日都陪着陆召夏,每日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是,这毕竟不现实。肖南放不下他的野心,平静的生活更填不满他的权利欲望——
他还是属于这个物欲横流的尘世的。
从车上抱出那只半人高的圣诞老人,肖南一手关上车门,一手夹着圣诞老人接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很乱,他皱着眉努力分辨,还是没有听出来那边说的什么。换了一只手抱圣诞老人,肖南顺便送了松领带,这时电话中的喧闹突然静了下去。
“陆先生——”顿了一顿,电话里的声音才传过来,“请肖总节哀。”
肖南这时还没反应过来,拨弄圣诞老人头上帽子的手一顿,他愣了一下,才道:“什么?”
电话那头的孟成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陆先生抢救无效,请——”
“召夏在家啊!”肖南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却想起什么一样松了口气,“孟医生不要随便开玩笑,召夏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让人绝望。
肖南听着电话里的解释,手里抱着的圣诞老人玩偶突然掉落下去——
原来,在肖南离开后,陆豫生就带着人往他们住的地方去了,然后刚上楼就发现陆召夏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陆先生是被他哥哥送医院的,今天早上我刚刚去别墅,就见房子被人围了,然后就有一个人过来,问清我的身份后,就领我来了医院。”孟成一边领着肖南往里走,一边说道,“这些日子毕竟是我照顾的陆先生,他们就让我来说说病情——”
“你不是一直说,召夏身体不错?”肖南问道。
孟成背后一凉。他看向肖南,这个人自到了医院后就非常平静,别说发脾气了,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但就是因为如此,孟成才觉得不安。这状况太不正常——
深吸了一口气,孟成组织好语言,道:“肖总,陆先生的身体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之前我们做的,也不过就是挽留生命。他这种病,不发病就算了,一直细心照看,倒也能熬个几十年,只是一旦发病,每一次都是鬼门关,闯过去了自然好,闯不过去——”孟成顿了顿,“闯不过去,也是天意了。只不过,陆先生这段日子心情一直很平稳,没见他怎么大起大落,怎么会这么频繁地发病?”
孟成正疑惑着,突然发觉身边没了人:“肖总?”他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非常平静的肖南一脸惨白地站在原地,眼眶通红,手臂紧紧地夹着那个半人高的布偶,手背上青筋凸起。
“肖总?”孟成试探着喊了一声。
肖南一个激灵,他抬头看了看孟成,又朝走廊尽头看去——
孟成也随着他的视线看,那里什么都看不到。走廊里除了关着的房门之外,什么都没有——
“召夏——”肖南哑着嗓子,“召夏还在这里?”
肖南这时的状态,常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孟成也不敢多数,只是点点头:“是,陆家的人也都还留在这里。”说完,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陆先生的尸体就在楼上,您去看看吗?”
尸体,召夏的尸体——
肖南突然害怕起来。他这一辈子刀口舔血地积攒资本,从一个不被重视的小子,混到如今的位高权重中,他怕过什么?如果那么怕,他也无法踩着那些人的尸骨成功,但这一次,他真的怕了。
他竟然只是听到尸体两个字,就害怕得不行。他不敢去——
他竟然不敢去!
肖南站在办公大楼顶端,一阵风吹过耳际。
他闭着眼睛,然后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斥着刺人的嘲讽——
他不敢。召夏的尸体他不敢看,召夏的葬礼他不敢去,现在甚至连解脱他都不敢。
笑着笑着,肖南突然退了两步,然后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他的这个动作让跟在身后的属下们松了口气,他自己却被疼得只能蜷缩起来。
他抱着腿缩在墙角,笑声渐渐消失,压抑得呜咽在沉闷的夜晚越发清晰——
那些站在楼梯口的属下们面面相觑,不想听下去,却又不敢离开。——这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如果他们走后肖南想不开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