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寒拧眉,最后一声低唤带上了三分严厉,已是少有的命令语气,“起来。”
“……是。”
沈纵肩膀微微垂下,压在喉咙里的声音轻颤着艰难吐出,终于还是听话地站起身来。
见他不再倔强,温知寒才松了口气,衣袖轻甩,为他拂去了衣衫沾到的灰尘。
这样便好了。
温知寒后知后觉自己也紧张了片刻,竟为此感到后怕。
怕昨的事再也无可挽回,怕从此师徒间有了隔阂,也怕沈纵不肯答应他。
……当徒弟的不懂事,分不清依赖执念与情爱,他这个做师尊的却不能不懂。
“对了,我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温知寒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沈纵,离人树后来有跟着你吗?”
“……谁?”
“……”
“……没有。”
温知寒轻笑,“该不会还在崖底吧。”
“……”
“不会吧。”
温知寒还是有点想去看看的,毕竟他给离人树的报酬虽然都给了,但离人树是跟着他们一起坠崖的,扔着不管不太合适。
不过,现在的归天崖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了,离人树也不是寻常精怪,应该也不急于这一时。
“回头有空了再去寻它吧。”
“嗯。”
沈纵眼神流转,缓缓眨眼,与师尊想到了一处,最后那一点微薄的心虚也逐渐化为直气壮。
看沈纵暂时没事了,温知寒也终于能放松精神,找了些灵草灵药来,到炼丹炉处为徒弟简单炼一些疗伤、静心的丹药。
一时间,小小的琼雾峰仙府内飘起了浓郁的药向、烟火香。
沈纵亦步亦趋跟在师尊的身后,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见师尊守着炉子睡了,便在一旁默默地修炼打坐。
魔道的修为暂时去除得干净,心魔也不再困扰他的梦境,沈纵偶尔陷入胡思乱想,还要望着师尊的脸才能重获宁静。
像这样平静的、安然无事的日常竟然就这样到来了。
像梦一样。
沈纵的修为在道心稳固后又有了些许进益,他望着摇椅中午睡的师尊,望着望着,心头便微微躁动起来。
“师尊……”
他情不自禁地凑近,小心翼翼地捧起师尊鬓角的一缕发丝,捏在手中,而后俯身低头,无声亲吻着墨色发尾,心跳越发快了。
身为徒弟的眼神缓缓褪去,变幻为更为深沉复杂的模样,凝望着温知寒的脸。
“怎么办,师尊……我忘不掉。”
自从那一夜过去,沈纵便寸步不离地守着师尊,眼睁睁看着一切好似回到了正轨,却始终有种不真实感,仿佛这只是他成为魔尊后无数个绵长梦境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看着师尊当真恢复了记忆中的温和模样,教导他如何疗伤,如何修炼,每日检查他的腕脉气息,同吃同睡,正如最寻常的师徒一样与他相处。
就像是真的把那一忘了,真的能毫无影响地继续修炼生活,当真就……只是一时脑热下的失控。
沈纵压抑着,竭力忍耐着,生怕师尊不高兴,哪怕是望着师尊沐浴时映在屏风上的身影出神,也像是犯了错事,不敢让师尊发现。
可是师尊……
“您怎么就能如此心如止水呢?”
沈纵垂眼叹息,没了心魔的阻碍,好像装乖也好、演乖顺的徒弟也好,都不那么难了,他再也没有借口对着师尊胡闹。
可还是不甘心。
真是不公平……凭什么因为是师徒,就不能双修呢?
好像只有他被困在了那一的温存。
春风拂过,将一旁树梢上的花瓣吹落,一片片地飘落在温知寒的发丝、颈窝中。
花香混合着药浴后的药向,清香沁人。
灵光闪过。
沈纵微微屏息,低头凑近,小心将师尊身上的花瓣尽数摘去,合拢在掌心中收好。
……
温知寒午休醒来时,沈纵竟罕见的没有守在身边,不知去了哪儿。
他倒是不担心沈纵会跑,只当徒儿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便先回了寝殿,简单收拾一下屋子。
寝殿之内,两个床榻依然放在房间两端,温知寒将自己的被褥晾晒在太阳下之后,想到了沈纵的也该晒晒了,便也去拿起,却听到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