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隆冬时节,禁室内愈阴冷昏暗,顾凌之打开门,寒气扑面而来,他回头看了看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后的岁星,不忍道:“小师妹,禁室内的环境,不是你如今的身体可以抵御得了的。”
岁星闻言,抬起头来打量着禁室,而后踏步而入,这里的冷气比之屋外更甚,墙壁似乎是特制的,有降低气温吸收光线的效果,但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平淡道:“多谢师兄。”
见她心意已决,顾凌之犹豫片刻,缓缓将门关上,准备去劝说御淮,让她能早点被放出来。
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在门将要被关紧的那一刻,岁星平静道:“大师兄,不必去为我求情。天道承负,因果报应,不在此时,便在彼时。若现下能了结,那再好不过。”
顾凌之关门的手顿了顿,他略有讶异地抬头,似乎想透过沉重厚实的门去看清岁星此时的神情,他犹疑地停滞片刻,而后默默转身离去。
听他离开,岁星踱步到角落的杂草堆里坐下,存神闭息,吐故纳新。
时间过了半日,刚结束修炼,一直记挂着岁星身体的秦煜急匆匆赶来,隔着门呼唤道:“小师妹——”
听见隐约声响的岁星睁开眼睛,望向门口,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七师兄?你怎么来了?”
听到回复的秦煜焦躁的心略微安定下来,而后又生出了另一种担忧:“小师妹,你没事吧?”
岁星应道:“没事。”
秦煜仍不放心:“金丹离体,灵气溃散,不仅会修为大退,稍有不慎还会伤及根骨,你千万不要硬撑。”
岁星默了默,询问道:“师兄,金丹因何而生?”
虽不知她此问何意,但秦煜仍是认真答道:“聚五行之气,采天真地灵,而后结丹。”
岁星应道:“也就是说,金丹内蕴藏的能量来源于天地自然。借天地之力,若天地要取回,总得归还,所以,今日之举,乃是顺应天道,遵循自然,于我不会有亏。”
秦煜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逻辑,他总觉得奇怪,但一时无法辩驳:“可是,你未将金丹归还于天地,而是归还给了祁师妹。”
岁星解释道:“我将天地之物归还给天地,也将祁师姐之物归还给祁师姐,是做了两件理所应当的事。若不为,必遭天谴。若为之,便无大碍。”
金丹期是修士的必经之路,千百年来未有异数。秦煜觉得岁星只是在安慰他,不免低沉道:“可没有金丹,又该如何修行?”
岁星平静道:“自性法身,本来具足,不假于外,自然之真。”
岁星的语气未有波澜,秦煜却莫名觉得其中蕴藏了深刻的底气和力量,让人心中震动,不由自主便想相信她口中说的话。
虽然对岁星话中的内容一知半解,也不知道未来她究竟会怎样做,但秦煜已经确定,小师妹心中自有主意。
想到此处,他也只能说道:“小师妹,你放心,师尊对你一向疼惜,他会尽快放你出来的。”
岁星无奈地抿了抿唇:什么时候他们才会知道,困住我的不是御淮,而是因果?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岁星并未多说,只道:“师兄也不必担心我。”
秦煜自顾自点了点头,而后觉岁星并看不到他的反应,又补充应道:“好。”
虽说他和岁星来往不多,并且她与祁灵儿之间的纠葛,似乎是她有错在先,但已经将岁星贴上能文能武平易近人标签的秦煜,还是不忍见她受到如此磨难。
想到岁星的修为可能会大退到炼气期,并且在之后的修炼上也会慢于常人,他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禁闭十日后,岁星被放了出来。甫一走出禁室,刺眼的阳光直射而来,她不由拿手挡住,不习惯地眯了眯眼。
冬日的气温很低,但与禁室内相比,又显得格外暖和,岁星在心底默念了一遍驱寒咒,抖落渗入肌肤骨骼的冷气,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回屋没过多久,便来了一位不之客,岁星好整以暇地看着沈舒衡:“是祁师姐让你来的?”
“你怎么知道?”沈舒衡哼了一声,“虽然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她依旧对你很是关心,拜托我过来看你,你最好可以领情。”
岁星听得出来,沈舒衡的语气中带着对自己的厌恶,她平淡应道:“替我谢谢祁师姐。”
沈舒衡听见她的反应,略有惊讶地扬眉走近,看向岁星,却觉失去金丹的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虚弱,甚至神采奕奕,精神焕,不免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无缘无故交出金丹,在你身上生了什么?”
岁星从容地站起身来,打量着他的面相,他有一双勾人心魄的丹凤眼,看向她时总泛着冷意,像是锁定猎物的毒蛇,鼻梁高挺,薄唇轻抿,面上神情嘲弄。
“能在你的银针下死里逃生,便算是神迹了,不是吗?”她心下有数,道,“你的性情与先前的我并无什么高下之差,心机深沉,不择手段。”
沈舒衡之前与岁星并无多少明面上的交集,没料到她竟如此直言不讳,也不再伪装,面色阴沉道:“你配与我相提并论吗?”
“你是何方神圣?”岁星分析着他的气运,“看起来非我族类。”
听闻此言,沈舒衡心中一震,阴冷道:“果真愚蠢。”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人实在不该妄测他的身份,甚至误打误撞地快要接近真相,并且不知死为何物地说了出来。
他先前就对岁星感到十分厌烦,此时心中更生出笃定又强烈的杀意,掌中劲风一凝,抬手便是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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