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味一脸自豪地摸摸伏苓脑袋,觉得自己的眼光到底比那同学好多了。最后伏苓挑中一对颇朴素的铂金婚戒,又在店员和裴知味的“盛情”下选了一只造型很可爱的镶绿松石戒指。
出店后走出半里地,伏苓忽问道:“我刚才在别人店里说什么血钻,那店员会不会很想揍我?”
“不会,”裴知味一本正经道,“她觉得你没钱买故意找理由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伏苓撇撇嘴道:“你没看那电影,回去你给我再看一遍!电影里很惨的,最后莱昂纳多死了,那个黑人带着一颗100克拉的钻石到伦敦,想靠那颗钻石救出他的家人,交易之前他在街上首饰店的橱窗里看到很多钻石首饰——你想想,那么多人为抢这些钻石死于非命,但是最先开采的这群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戴上这些首饰!”
“啧啧,”裴知味严肃道,“我内心受到了深刻的洗涤和净化——可我们先前逛了三家也没见你说?”
伏苓讪笑道:“那钻戒又确实很漂亮我想多看看嘛!”
三年之期
从香港回来,裴知味先把伏苓送回家,然后直奔医院,这已成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好在这些天并无重大事件,只两名女医生一个申请要结婚另一个申请要怀孕——科室人员本就紧张,婚假或怀孕之类都得提前三个月甚至半年开始申请,外科的女医生更是珍稀动物,如今凑到一起,让裴知味为难不已。
毛医生先进来申请要怀孕,裴知味很痛快地批了;结果马上接到李医生的申请要结婚,便有些为难——毕竟是喜事,又不好意思拦着不许人结婚。裴知味面有难色,李医生只好降低要求:“能不能我今年先休两天,至少,我得有两天时间摆一场酒席,婚假我们可以晚一点再休。”
裴知味自己一口气休了五天年假,这会儿要驳别人的婚假,总有些不好意思,听李医生说只要两天摆酒席,连忙给批了。他一边签着名,一边瞅着休假理由里“准备婚礼”几个字发呆,签好字,又把那张申请单翻来覆去地看,圆珠笔头撑着下巴,老半天后才踟蹰问道:“这个,婚礼,嗯,”他清清嗓子,“具体的这个,嗯,细节流程,是什么样子?”
李医生神色诧异,因为裴知味平素为人严厉得过分,性情又很冷淡的样子,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她们不仅不会和他说,连当他的面讨论都不太敢。见她眼神呆愣,裴知味又解释一遍:“我是说,有没有像做手术那样的,清单?”李医生回过神来,连忙把大体流程,两家家长见面、怎么提亲,挑日子订酒席照婚纱照等等说给他听。
她尽量长话短说,其实裴知味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大致过程当然知道,他只是心里感觉很奇妙——不晓得为什么,跟伏苓在一起的时光,和他从前现在未来所过的生活,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和伏苓在一起的那一半里,只有舒心顺遂安定的感觉,时光像轻轻划过水面的羽毛,留下那么浅浅的几道波纹,忽而之间,便轻飘飘地过去了。剩下的这一半,却充满了前狼后虎的急促紧迫,分分秒秒里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声,又一声,不能快一点,也不能慢一点。
他像从云端回到人间,情不自禁地想找个人分享一下那欢欣中藏着点点甜蜜的感觉,却又耻于宣之于口,不愿任何人窥见他这小小的喜悦。
听他严肃而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询问现在婚纱照流行什么风格,几个蜜月胜地各有什么特色,李医生恍然醒悟,试探问道:“裴主任……也打算要办喜事了?”
裴知味双手交握,轮流掐着手背,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嗯一声,笑容也极不自然。看李医生似有所悟的模样,忙又补充道:“不是邰医生,我和她分手很久了。”
李医生“哦”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因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裴知味这样魂不守舍又喜形于色的样子,只好挑些很通用又标准的话来说:“日子定了没有?”
“没有。”
“哦,哪里人?如果是本地的,不用像我们跑这么远去摆酒……”
“不是本地的。”裴知味顿了顿,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他突然发现,跟伏苓在一起断断续续这么久,他竟从来没问过她老家在哪里。
“家长都见过了么?”
裴知味皱着眉,觉得这些问题都有点棘手,科室里的医生都认识邰明明,将来又免不了要和伏苓见面——他一时不知如何介绍伏苓,说刚刚认识吧显得不太好,说认识很久似乎也不好。他正在心里无限纠结着,忽然李医生笑起来:“难怪,裴主任从来都不休假,这几天……是求婚去了吧?”
“嗯,”裴知味神色微赧,片刻后又轻声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种事情计划不来的,”李医生年纪比他小一截,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平时同事们对他的感觉是敬畏多过其他一切,如今李医生才发觉原来他也是有一点人味的,忍不住露出笑容,“就得靠冲动,我跟男朋友也谈了好多年,原来总计划要先准备好这个要先准备好那个,照那些计划我们三十岁都结不了婚!前几天还不就是……感觉来了,结婚就得靠冲动!”
这一席话说得裴知味稍稍安定下来——他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快就和伏苓谈起结婚的事,或者说,他原来的人生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走到结婚这一项来。李医生的话让他觉得安慰,虽然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在太平山上的那个夜晚,俯瞰维港一地流金碎玉的灯光,会突然冒出那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