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这件事我不?怪你,只要你放走了逢祥,我们之间的矛盾就?消解了。”
谢狁不?相信,若李化吉没?有心结,她看着冷宫的眼神不?会那么哀伤。
他想了想,道:“你既然不?想要湖池,我便换其他的补偿。”
李化吉听到这话时,不?自?觉想起了出宫之前?,李逢祥悄悄地凑到她耳边说的话。
李化吉其实不?意外,回来的路上谢狁一直在向她示好,她能看不?出来?
谢狁并没?有丝毫的愧疚,在他看来,他要为大局考量,并未做错,哪怕给他机会,让他重来,只要皇位还未到手?,他都?会选择重蹈覆辙。
他之所以表现得?愧疚,只是因为李化吉记仇,会翻旧账,他怕她离开他。
谢狁至此只确认了他无?法失去李化吉这一事实,于感情上许多事情,他还没?有开窍。
所以终究难以改变上位者的态度,以为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量化,然后?得?以弥补。
谢狁于情感一事上,终究有沐猴而冠的可笑。
李逢祥忧心忡忡地与她说了自?己的发现,以为阿姐并没?有察觉此事,哪里想得?到其实李化吉并不?无?辜,因为正是她一直有意地在让谢狁产生这种误解。
谢狁于情感一事上,因为认识过于浅薄,故而实在好骗。
李化吉又不?在乎他的情爱,也不?希求久远,自?然是要想办法利用他,她知道谢狁正处在最爱她的时候,当是最好被利用的。
她想,总要再等一年?,她才能离开,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拿到自?由出入宫禁的权力,她还要可以命令所有宫婢黄门都?不?被谢狁知晓的权力——这个权力不?必太大,只要能稍许瞒过一天半日就?行了。
要做到这点的前?提是,她需要手?握权力,至少不?能沦落成只能困守后?宫的金丝雀。
——李化吉也想过,因为后?宫不?能干政的前?例,她很有可能失败,但?若是失败了也不?要紧,那些?臣子肯定会觉得?她不?安分?,想尽办法让谢狁纳妃稀释她的宠爱,如此,等后?宫里人多眼杂起来,她只要多潜伏几年?,很容易变得?默默无?闻,也好行事。
但?这种事肯定是不?能操之过急,若太着急,依着谢狁政治嗅觉的敏锐,会先质疑她的立场。
她不?能被谢狁当作对手?,先被他弄死在宫里。
这时候李化吉又怨恨起来,谢狁做这个皇帝便罢了,为什么非要把?她牵扯进深宫里?
李化吉缓缓道:“也不?要补偿,你给我的都?是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又不?喜欢那些?。你不?若叫我出宫去,救济灾民,为他们搭棚施粥,也正好替郎君监督救济的官员可有贪墨欺民的奸行。”
谢狁望过去,双目清明。
李化吉道:“我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我入宫来时,一路看到灾民惶惶,实在可怜。建邺正是因郎君才起战火,百姓难免有怨言,加之郎君名声不?好,恐民心不?稳,被王家余党利用。我这也是帮郎君,帮郎君也是在帮我自?己。”
在这种时候,帝后?关系之亲密,是较于一般夫妻的,毕竟若谢狁的政权被推翻,李化吉身为他的皇后?,难逃一死。
李化吉觉得?这个理由,总能平息谢狁的疑心。
但?她不?知道,谢狁沉默的那会儿,只是在想,搭棚施粥而已,她身边总有他的人跟着,城里城外也都?是北府兵,不?怕她跑。
于是允了。
谢狁以为李化吉只是心善,不?知道她把?这件事当作事业在做。
她退下了珠钗,素挽了长发,身着布衣走上街头时,没?有人发现她是谢狁的夫人,新封的皇后?。
——在旧朝新朝交替的时节,皇后?需要主?持那么多的事,谁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街头呢?
所以在街头施粥的官吏并没?有发现那个一动不?动坐在茶寮里看了他们许久的女郎,有什么不?妥。
他们只是如往常般,将掺了麸皮的米粥熬成汤水,懒懒散散舀个半勺,拎高了,再重重地浇在灾民颤颤巍巍递过来的破碗上。
汤水飞溅,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粥水到了碗里,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已经饿了许多天的灾民自?然很不?满,与他争论起来,本来就?没?有什么米粒,每次只肯给半勺又要洒那么多,能吃饱什么?
那官吏便很不?耐烦地啐了声:“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