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早要接受百官朝贺,司天台要祭天祈禳,晚上还有宫宴。加之今上万寿节也在这一天,惯来夜宴是要大庆的。
宫宴流程繁琐,自侧君离宫后诸事一直是长宁代理,需高位侍君出面时才依着身份寻谢太妃或是沉少君撑场。虽说阿斯兰因有封号名属后宫第一,可到底是漠北送来的礼物,平时皇帝宠着也罢了,如此场合不好拉上台面去。
和春坐在底下总觉得椅袱底下有刺扎人,坐立难安,在座位上时不时左右摇晃,看着宫宴的菜色也不香了。其实今日宫宴的膳食都是他喜欢的,三宝鸭子,持炉珍珠鸡,红烩三丝,碧糯佳藕,还有些冬日特供的蒸羊羔蒸鹿尾,只可惜这椅袱底下有刺,吃也吃不香。
“别乱动。”阿斯兰坐在他上首,实在不耐烦了,拿肘子顶了他一记。鮜續zhàng擳噈至リ:po18cgco
“好哥哥,我实在是……”实在是受不了您那凶巴巴的眼神了啊!和春心里苦,和春说不出。宫宴排座次是按位分的,皇帝宫里就这么几个人,打头的煜世君不在,便以阿斯兰为第一,和希形对坐,再往下头里就是他了,正好就坐在阿斯兰右手边。
打从宫宴一开,他一坐下来,阿斯兰就一直把眼睛钉在他身上,从头瞧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不会一会儿散场了就要把他打死在御花园哪个角落里吧……阿斯兰的体格看着能打三个他了……恐怕还有得剩下。
唉……和春吃得胆战心惊——谁会想到宫宴前一天圣人就心血来潮召幸他了呢!但凡陛下召的是希形他也不至于这么难捱,好歹希形是坐在这位大哥对面而不是手边!
他瞧了瞧主座,陛下和长公主都对底下歌舞兴致缺缺,只在上头同燕王说话,见不着底下;林少使同李常侍难得面圣,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陛下今天一眼都没往底下瞧;倒是陆家哥哥见他左顾右盼的,对他举杯笑了笑。
“好好吃饭。”毓铭以口型做出几个字,晃了晃手里酒杯。
菊花淡酒,香而不醉。和春心下这才稍缓些许,挤出一个笑来也饮了一口。
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小口酒,也被阿斯兰瞧了一眼。
“好哥哥……”和春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会吃不下东西,白费了一桌大菜,“少君公子……求公子别盯着小侍看……”想要陛下召幸就去啊,献个舞唱个歌什么的,林少使不就当众吹箫助兴了吗!总盯着我算什么事儿呢……和春腆着脸央告道,“您这般瞧着,小侍惶恐,只怕惹了公子不快……”
“啰嗦。”阿斯兰睨了和春一眼转过了头去,“你只管吃就是。……不会再看你。”
呼……和春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这位仁兄的视线了。被他盯着总觉得什么时候就要被咬破喉管,悄没声儿地就咽气了。
“……谢……长使?”过了半晌,和春正吃到兴头上,忽而被阿斯兰拽了下袖子。
“公子……?”他不会要找麻烦吧……和春两只眼睛左右乱瞟,若阿斯兰突然发难,只怕近侧的林少使帮不到他什么,“公子什么事?”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么?为什么你们争着给皇帝献艺?”
他不知道!和春瞪着眼睛,张着口啊了半天才终于缓过来,“冬至本是一年伊始是中原祈禳丰年的日子加之今日是陛下生辰小侍等身为侍御须得备些生辰礼聊表心意。”他一口气不带停地说完了,端起酒盏饮下一口才道,“没人同公子知会一声?”
“……没有。我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您人缘真够差的。陛下生辰也不知晓,平日里没少给人脸色看吧。和春腹诽起来,却反而松了口气,开了话匣子,“没事,陛下不重视这个,他们……”和春压低了声音,“是为了陛下一幸,公子福泽深厚着,不缺这一回。”
谁知阿斯兰扯了个笑来,倒教人瞧出几分苦意。和春这才见着,他那杯中淡酒一滴未少——他竟一直在饮茶。
“公子,”和春看他这样子不由起了些同情,“你……要不要吃点硬菜?”他硬着头皮上去搭话,偏不知阿斯兰性情如何,只能找些漫无边际的话题,“惯例宫宴之后宫人们要放值,小厨房怕是没什么现成吃食,宴中多用些吧。像这道碧糯佳藕是甜的,又是糯米又是蜂蜜,公子约莫吃不惯,但蒸羊羔蒸鹿尾公子应当是可以的,还有这清炖老鸭汤,冬日里滋补养身极是合宜的。”
“那桌上说什么呢。”和春正卖力推销晚宴膳食,冷不防皇帝看过来笑,“瞧你说得开心。”
和春赶忙站起来回话,险些带倒了桌上酒杯,“回陛下,臣侍瞧着公子胃口不佳,正劝他多用些。”他觑了阿斯兰一眼,见他半点儿应声的意思也无,忙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道,“你也说点什么啊……”
“阿斯兰,晚膳单子不合你口味?”皇帝笑,“叫他们再给你上两道你喜欢的?”
“陛下可是偏心了,”希形举杯笑起来,“臣侍等都没有加菜呢,顺少君有的臣侍等也要有。”他一说了,连长公主也煽风点火起来
,“陛下这心偏得没边了,臣也要加菜,阿兄你也说说,趁陛下这时候有的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