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出去没一会儿便就有下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上好的庐山云雾,倒也算不上是招待不周。
这给段云起一些脸色是一回事,可是这林家的门面到底是不能丢的。
“今日是什么风将我这好贤婿吹到林府来了?”段云起手中青花瓷的茶盏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显然就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林太尉。
这京城之中,若是说起当今天子的恩宠,除了谢家,这林家也算是排得上号的,除了因为林家世代忠良,到了林太尉这一辈,更是因为这林太尉说话向来是很有些门道。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段云起放下茶盏,起身拱手做礼道。
林太尉常年身居高位,上位者让他多了一分不怒而威,更何况来人现如今还是搬着一张脸,一看就是来势汹汹,方才说的那些话的话外之音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虽说听着是一口一个“贤婿”,不过其中藏着的对段云起的不满也是更是叫人听得分明。
“好了,坐下吧,”林太尉径直坐在了上座,整理好以姿态后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段云起。
段云起到林家来受了冷落这自然是收到了林太尉的示意,不过林太尉瞧着这样子现下有几分敬佩起段云起来,到底是个心性淡然的孩子,虽说是收到了冷遇,面容之间却也没有丝毫的厌色。
若段云起没有对他那宝贝女儿这般,林太尉瞧着这个女儿还算是满意的,无论是品性相貌还是为人处世在林太尉看来皆是京中上乘。
“我听说贤婿日日都回去得晚,想来是公务缠身,事务繁忙,今日怎的倒是有空来林府?”林太尉思索一阵,不慌不忙地补充道,“今个还听老颜说我这贤婿当真是青年才俊,我那宝贝女儿是嫁了一个好夫婿。”
林太尉这话的意思一来是是说林嘉月没有同他告状,说她回去得晚,免得二人之间日后再生出什么嫌隙来;二来也是这话中虽听着仍旧像是在夸段云起,可谁都明白这是一种敲打。
林嘉月现如今怀着他段家的孩子,他却是如此不着家,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小婿今日休沐,听说岳母大人派人来说想念嘉月了,我也想着自打嘉月嫁过来之后也还没有回来过,便说也过来看看,”段云起听得这话立马便又站了起来,朝着林太尉拱手道,“至于这公务再是繁忙,这家到底是要顾的,倒是委屈了嘉月。”
林太尉点点头,段云起这个认错的态度倒是挺好,只是这些日子他或多或少耳中也有了一些传闻,都说这段家公子专情又神情,心中早就藏着一个姑娘,至于是谁倒是不知道,林嘉月嘴巴严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这大丈夫心在家国天下自然是无可厚非,若真是栽在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头上才真的是令人失望,”林太尉继续提点道,“嘉月从小就是被我们林家上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现在嫁给你做了段家的少夫人,我虽说是不指望着你能一门心思在她身上,不过你若是还存有什么别的想法,我自然也是不会答应的。”
林太尉一把年纪,说话仍然是中气十足,眉眼之间的凌厉似乎是要将人看穿一般,段云起自然是明白,他这岳父大人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这话里话未都还是在试探着他。
段云起微愣了片刻,随即倒是很快地点了头。
他自己其实也是有些讶异的,方才林太尉提到“不相干的女人”的时候,他随即就明白过来指的是裴清牧,不过心里也只是有了片刻的异样,似乎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在其中。
若是以前来说,这就像是他的一块逆鳞,若是轻易触碰到,他少不得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今天来看,在他心中更重要的事情似乎是先要接林嘉月回家,不过倒也不仅仅是因为林嘉月现如今怀着段家的孩子,也不仅仅是因为若是今日没有能将林嘉月接回去,段家的声誉也会受到伤害,他爹还有段雨霏定然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是如此,却也好像不仅仅是如此。
从昨日夜里开始,林嘉月变了许多,他似乎也是变了许多。
那边的林嘉月几乎是听到了段云起和她爹的所有对话,面上的笑意不自觉地绽开。
“小姐,这招还真管用啊。”彩月在林嘉月身边啧啧称奇。
她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小姐让她作什么她就做什么,不过心里倒是颇为不理解小姐此番的用意,什么“以退为进”她更是听不明白,只知道小姐这怎么前脚一走,姑爷后脚就跟上来了,还这般诚心诚意地认错。
“世人往往都容易困在执念之中,我这是帮他走出来,也是帮我自己搏一个未来。”林嘉月笑了笑,手中的庐山云雾馥郁清香,散发的水汽让她的脸变得若隐若现。
旁观者清,段云起自己或许是不知道自己对裴清牧的这深厚的情谊之中究竟几分是爱意,又有几分只是这浓稠的化不开的执念,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会牵扯着人,像是一把钩子将人的心拉着,林嘉月倒是看得明白。
她回到林家,一方面是知道现在自己怀着段云起的孩子,自然是有恃无恐,可以一搏;二来则是凭借着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不相信段云起当真是没有一点情谊的。
林嘉月选择主动退让就是为了让段云起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也是让他那满心满眼都是裴清牧的心里能空出来想一想她,哪怕不是喜欢,但凡多想一想,多猜一猜,这结果谁又说得清楚呢?
“那咱们一会儿要回去吗?”彩月听得林嘉月这话有些云里雾里,半知半解的问道。
“不着急,”林嘉月放下茶盏,撑着头看着院子里面的蝴蝶兰,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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