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选的那个地方,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她还说,小离,你每年来看我的时候,一定要给我带雏菊啊,我最喜欢的花是雏菊,杜鹃只是我儿时的陪衬。
所以,卫蓝,我来了。
带来了你最喜欢的小雏菊,可惜的是,似乎每年的清明都要下雨。
今年也一样,天空乌云密布,你最喜欢的蓝天白云,都跟你捉迷藏似的隐匿在厚厚的云层当中了,不过我相信,云层之后,一定有你喜欢的蓝天,还有白云。
“她的墓地,不是葬在城中吗?”
来到卫蓝的墓地,夏初临很诧异。
我淡淡一笑:
“其中之一,卫蓝说她是个很贪心的人,她恨不得自己的足迹遍布全世界。”
夏初临蹲下身来:
“有人来过。”
我也看出来了,卫蓝的骨灰埋在这儿,我没给她立碑,只是栽了一棵杜鹃,杜鹃旁边选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以前每年我来的时候,石头都只露出一点点,我要刨掉上面的泥土,才能让那块石头露出来,石头下面的许愿瓶中,装的是卫蓝的骨灰。
而今年这块石头,很光滑,石头旁边,还洒落着雏菊花的花瓣。
确实是有人来过了。
但这儿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
当年我旷课抱着卫蓝的骨灰来到这儿,在山上陪了她三天三夜,以前我很怕死人,怕见到鬼,但我不怕卫蓝,她是我人生中最好最好的闺蜜。
她是那么的善良,却又是那么的脆弱。
“谁会来这儿?还有别人知道卫蓝葬在这儿吗?”
我摇摇头:“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可能是来看花的人觉得这石头很好看吧。”
夏初临环顾四下:
“这个季节哪来的人看花,这里的杜鹃花,至少还要一个月才会陆续绽放。”
我摸着那块石头:
“可能是看花的人太心急了吧,也可能是爬山的人来过,她肯定很喜欢这里,等到杜鹃花开遍满山,她一定会化作蝴蝶漫山飞舞,初临,你没有什么想对卫蓝说的吗?”
夏初临握着我的手,沉思片刻后说道:
“卫蓝,我来看你了。”
对呀,我们来看你了,十年了,我终于和他一起,来看你了。
我们相识的时间其实不长,只是两个相同年纪的女孩,一见倾心,从此不管是上课吃饭睡觉上厕所,还是做梦,都会在一起。
那时候的校园里,见过我们的人都说,你们真像一对姐妹花。
在夏初临说别的话之前,我带着泪笑着问他: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见到我们俩的时候,说我跟她像是两生花,当时我还觉得你好浪漫哦,会用花夸人,后来,卫蓝查了百度,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夏初临看着我的眼睛问:
“为什么?”
我哽咽着说:
“两生花,一朵叫六月,一朵叫十月,六月花在初夏太阳最柔和的时候绽放,而十月花却盛开在深秋十月晚上月光最明亮的时候,本是同根生,却花开两不见。”
卫蓝死后,我跟夏初临分开,也查过两生花,又叫双生花,一株二艳,日久年深,其中一朵会不断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哪怕有着日日夜夜的缠绕,却只能拥有这一种结局,只能用一朵花的生命,来铸就另一朵花的璀璨。
两生花只有在最后凋零的时候,才扭过头来望一望对方。
我终究是自私的,她用生命换来与我相遇相识,我却不能与她同归同去。
夏初临跪在泥地里:
“对不起,我当时无知,只是随口一说。”
卫蓝在写给我的遗书中说,这个世界太冰冷,她努力的想拥有所有温暖的东西,触碰到的却始终都是冰冷的,八岁那年养的蚕,九岁那年养的狗,十岁那年见过的人,以及许许多多她曾拥有过的,最终都变的冰冷无情。
只有你,江离,从你对我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暖暖的。
第一次见到卫蓝的时候,我一个人拖着箱子背着书包站在城市的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乡里的路没那么多的红绿灯,正在我迷惘的时候,我遇到了同样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的卫蓝,她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扎着马尾,穿着很旧却很朴实的衣服,面容姣好肤色白皙。
我是犹豫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几个红绿灯过去了,我才鼓起勇气,笑着走到她身边,咧嘴笑着问:
“你好,你知道去二里半从哪儿走吗?”
我永远记得她听到二里半的时候,那兴奋的表情。
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