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吉祥吃了那麽多的苦,心里究竟悔不悔,可他记得,那时候吉祥在曾府里对他说过,她只想一直陪着那个人。
那个时候,就算那个人还不认得她是哪个,她心里,大约还是欢喜的罢。
如意想起往事,心里不免难受,玉姑似乎也有些恻然,哦了一声,又说,「大约就是在那之前,衡山君娶了带罪的龙女,再後来……」
如意惊讶的问她,「带罪?甚麽罪?」
玉姑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冷漠,说,「她私通麒麟,还生下了不伦不类的妖兽,天庭自然大怒,要定她的罪。」
如意再也猜不到这些,他试探般的说道,「可阿衡说她是个很好的人,」
玉姑反问他道,「好人?」
如意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笑了起来,可脸上的神情却让他读不懂。她轻声的说道,「你金蝉脱壳,空留了一具躯体在衡山君身旁。她用红珠锁住你的身体,让衡山君去替她寻那只麒麟被打散的魂魄,只等寻齐的那一日,他们两个才好双双转世托生,好人麽?我看未必。」
如意惊讶的看着她,说,「我的身体?」
玉姑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
如意恍恍惚惚的摇着头,阿衡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些。
玉姑神情变得郑重,认真的同他说道,「衡山君为了寻你的魂魄,也为了寻那麒麟,这三十多年里,没有一日不在外奔波的,你若有半分感念他,就不要同他呕气。」
如意万万料想不到,原来阿衡为他这样辛苦。他轻声的说道,「我都不知道……」
玉姑轻轻叹息道,「我同你说得太多了。你若是还不明白,就该去问衡山君,他也不会瞒你。」
如意眼圈有些发红,说,「这我知道的。」
如意回到观中时,吴赐人正在他房中安坐,手里拿着一卷书随意的翻着,见他进来,眉梢一扬,就唤他过去。
如意见他露出难得的笑意,心口一窒,只觉得脸上发热,怔怔的就走了过去。
吴赐人从怀中取出一只紫竹笛,送到他面前,郑重的吩咐他道,「你还吹那一曲给我听。不过这次一定要吹完。」
如意接过来时,才发觉这正是那一日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的那只竹笛。他愣愣的摸着那竹管上的裂痕,想起玉姑说过的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想问的话,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吴赐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你那时怎麽吹的,如今还照那样子吹。」
如意只觉得古怪,咬了咬嘴唇,说,「这笛子不只能勾你动情,还有其他的蹊跷是不是?」
吴赐人似乎有些意外,「你只管吹就是了,问这些做甚麽?」
如意心里一阵刺痛,新事旧事一同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甚麽都不同我讲,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不会难受麽?」
吴赐人愣了一下,半天才说,「你担心这个做甚麽,我是天帝亲封的衡山君,连佛祖都要让我一让,这天下又有甚麽东西能伤到我的?」
如意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也顾不得那许多,就大声说道,「那时候你明明都难自保,还把娘托付给我,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麽?」
吴赐人不快的说道,「那不过是我一时不慎罢了,还提起来做甚麽?」
如意想说甚麽,却还是咬住了嘴唇。
他沉默的捉起吴赐人的手,然後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吴赐人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的举动,却任由他抓紧了不放,贴在胸口之上。
如意垂下眼,低声的说道,「我那时候就很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同我说,若是你死了,要我帮你照看你娘的时候,我,我心里……」
他心里难受,眼泪不知道怎麽的就落了下来,忍也忍不住。
吴赐人哪里想到他会哭起来,当时便有些无措,却又不知道为了甚麽突然生起气来,暴躁的把他拉了过去,心绪烦乱的捏着他的下颔,替他擦着脸颊上的眼泪,恼火的说道,「别再哭了!」
如意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忍着眼泪,大声的对他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害怕,多难受!你若是不喜欢我,倒也罢了,可你若是也有几分在意我,又怎麽能那样伤我的心!」
吴赐人的神情似乎有些震动,可更多的,却是迷惑和不解,他对如意说道,「我那时受了伤,身边能信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我不把娘托付给你,还能托付给谁?」
如意垂下头去,他明白,他都明白,可他却做不到。
他声音很轻,却又异常坚决的说道,「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吴赐人立刻静了下来。
如意的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想总是被阿衡护在身後,不想这个人为了他向别人低头,不想这个人甚麽事都那麽自私的定下来,为他做了那麽多,他却只有接受,连选择的馀地都没有。
吴赐人伸出手来,抚过如意满是泪水的脸颊,似乎有些恼火的沉声说道,「可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的活着,所以我才给你飞羽,叫你去跳龙门。」
如意吃惊的抬起头来,吴赐人被他紧紧的盯住,神情变得很不自在,有些焦躁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气些甚麽,明明很喜欢我不是麽?为甚麽总是在生气,也不说为甚麽。」
如意破涕为笑,小声的说道,「可是你也没有问过啊。」
吴赐人怔了一下,如意红着脸,搂住了他,轻声的说道,「我气的是,你竟然趁我不在娶了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