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子便惶惶的答道,‘往常每日里来三次,只是看尊者一眼便走了,今日里再过两个时辰便也来了。’
怀能听她们说起往日里,便大惊失色,问道,‘我昏睡了几日?’
《半扇屏》二十二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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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子便小心答道,‘回尊者的话,已有六日了。’
怀能如遭当头棒喝,猛然惊醒。
他竟然忘记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他若果然昏睡了六日,那日沉入江心的山上诸人,只怕早已无一幸免了。
他不由得伸手想数脖子上的佛珠念经,却空空如也,却才想起佛珠早已断裂,如今只怕早已沉落江底,不知去向了。
怀能从未觉着这样的惊慌,他不免安抚自己,想,那七修观并不是寻常的道观,不过走了一道山门,便将他佛珠震碎,可见其厉害之处了。那山虽然陷落江心,却未必不受仙人的护佑,或许早已平安无事也未可知。
只是心里到底悔恨,他铸下那样大的错,便是念一万年的经,吃一万年的斋,也不能挽回一二的。
怀能想起长老先前嘱咐过他的话来,不由想,自我出得庙来,先动色心,又造杀孽,竟然一件更比一件事错得深重,如何还有颜面回去见长老。
怀能问那两名女子,‘你们可知孔雀王捉我来此为何?’
两女子对视一眼,惶惶的摇头。
怀能心想,他还是要吃我,便说,‘不如你们趁机放了我出去,只同他说是我私自跑掉的。’
那两女子哪里敢答话,伏倒在地哭着哀求于他,怀能原本心里就焦虑痛悔,见她们啼哭,竟然不由得也红了眼眶,连忙转身背对着她们,说,‘我不过随意说说罢了,你们不必当真。’
身后却并无丝毫声息,怀能怕她们不信,便又说,‘你们放心便是,我只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迟些见了孔雀王,我也只字不提的。’
他这句话说完不久,便听到孔砚在他身后沉声问道,‘什么只字不提?’
怀能惊得转身过去,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男子,着了一身奇光异彩的华服,竟教人不能直视。头一眼望去仿佛有些象孔砚,只是姿容竟与前日大不相同,气势威严迫人,不免教人心生惧意。
两女子惶恐的伏地,尊声唤道孔雀王,怀能心想,原来这才是他当真的模样,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孔雀王随意的坐在床边,俯视着她们问道,‘方才妙音尊者说什么只字不提,你们知道么?’
怀能惊得想要开口,孔雀王的手指却抚在了他的脖颈上,微微用力,仿佛轻易就能扼断他的颈子一般,怀能也不敢胡乱说话,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两个女子似乎十分惧怕眼前这人,颤抖得厉害,说道,‘方才,方才是尊者说要逃走,教我们私放了他,我们自然是不敢的。尊,尊者说若是我们不放他,等殿下回来,自然教我们好看。’
怀能再也想不到这两人会这样颠倒黑白,想要开口辩白,转念一想,便闭口忍过了。
孔雀王微微冷笑,捏住了怀能的下颌,反问他道,‘你想逃去哪里?难道还回庙里去不成?’
怀能原本大不自在,也听他这句说话,反倒还如往日里孔砚一般的口气,就反倒笑了出来,顺口接道,‘做和尚的,不回庙里,难道反回观里去不成?’
只是说出口后却又不免懊恼。
孔雀王倒也笑了一下,突然转过脸去对那两个女子说道,‘滚罢!’
那两个女子便如雨中粉蝶一般跌跌撞撞的出去了,倒显得十分可怜。怀能心想,他怎么对女子也这般的粗暴,可想起那一日夜里在河边同黄箐说话,似乎也并不比今日客气多少,便也一时无语。
孔雀王捏着他的下颌,逼他转过来,才似笑非笑的问他,‘你还有颜面回去么?我看那串佛珠倒是件好物,其中之一怕是木衣包着舍利子的,你弄得失落了,如何回去朝住持交待?’
怀能听得一惊,却不由得狡辩道,‘物是死物,在哪里不是交待?’
心却一沉到底,想,这下子越发的不能回去见长老了。
只是想起七修观一事,心中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线期望,便问他道,‘那一日七修观沉入江心,也不知山上诸人可曾安好?’
孔雀王冷笑起来,说,‘他沉不沉入江心,山上诸人安不安好,又与我何干?’
《半扇屏》二十三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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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能听他这样说话,虽也是意料之中,却到底心灰意冷,便不再开口问他,只在心中念佛。
倒是孔雀王见他再不出声,便说,‘怎么,妙音尊者这便无话可说了?’
怀能心想,这人捉了自己来此也不过要吞吃他下肚罢了,何必还与他多费口舌?便客客气气的说道,‘若是大王要吃,还请自便。’
说完便径自的念起经来,只是想起这人方才便唤自己妙音尊者,便想,难道我前世是见过他的?不然他如何认得我?
只是想到这人的性子,若是肯说了,哪里还用他问?索性闭起眼了装作入定的一般。
孔雀王冷哼一声,说,‘你几时又守过清规了,眼下却装得这样正经。’
怀能低声的念经,目不斜视,只装作丝毫不闻的一般。
孔雀王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脖颈,怀能一下就僵直了,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动也不敢动。
孔雀王眼里露出一丝兴味,指尖慢慢的在他的颈上摩挲着,怀能有些发抖,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泄了底气。